喝到酒店关门,我们才互相搀扶着出来。已经很晚了,路灯都灭了,路上几乎连个行人都看不到。
一转眼,全世界就剩下我们几个人了。
马小刚提议再接着去地摊上喝,除了海涛,我们都没什么意见。
海涛的酒本来就没喝多少,拜把子仪式后,他基本没再喝,开始喝下的酒也渐渐挥发了出来,使他从激动的情绪中渐渐脱出:我得回去睡了,等会儿关了大门我进不去。
老六把胳膊勾在海涛的脖子上:你现在回去,大门也关了。
就,就是,喊房东开门就是。夏国强说。
不行,我现在就回去。海涛很固执。
让海涛先回去吧。马小刚说。
好,好,刚哥。海涛忙不迭地往学校方向跑了。
你敢喊房东开门吗?老六在后面喊。
没事,我跳墙。海涛头也不回。
老六说:这家伙真有一套,过两天我非去他家吃青山羊不可。
到时候一发去。马小刚笑笑:现在咱去地摊上烤点羊肉串吃。
走。我发现从酒店出来这一会儿,呼吸点新鲜空气,虽然还是晕头转向,但舒服了很多,如果在包间继续呆上半个小时,非要吐个一塌糊涂。
我们一路走到跃进塔,看到有一个地摊还没有收,就过去坐下,旁边的小桌子上坐着一对男女,我们一看,全傻了。
你们咋来了?老六先走过去,拉着一个马扎往他们中间一放,一屁股坐在马扎上。
苗翔回家办点事,正好碰见,就一起坐坐。林小芳虽然对我们的出现有些吃惊,但说话依然那么从容不迫。
这么晚了还坐啊?老六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再坐就坐到床上了!
你喝多了。苗翔向我和夏国强招了招手,说:过来一起坐吧。
不好,轮奸是犯法的。老六用眼睛火辣辣地死盯着林小芳和苗翔:强奸也是!
林小芳说:老六你真喝多了,咱们去济南的时候,苗翔还请咱吃饭呢。
我这就给他吐出来!说着,老六从马扎上站起,走到苗翔身后,弯下腰,张开嘴,用手指抠了一下喉咙,哇一声,秽物从嘴里倾泻而出。
你们咋让他喝这么多?看着身体蚯蚓一样抽搐的老六,林小芳责怪正走过来的我和夏国强。
我没喝多。老六直起腰,满面泪花地说:我,我,我,我就是看不惯!
林小芳对我说:你快劝劝他啊!
没法劝。我摇摇头:我也看不惯。
你是不是把林小芳强奸了!老六指着苗翔,我们能看清,他的手指在触电一样哆嗦。
你胡说什么啊?我们就是好朋友。苗翔表现得依然风度翩翩:咱们也是好朋友啊。
谁他妈的和你是好朋友!我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心想:就算是老六动手打苗翔我肯定也不会拦。
夏国强和苗翔认识得早,不便把场面搞得太僵,就和马小刚在一旁站着,一言不发。
你怎么说话还带脏字?苗翔像个中年人那样教训我说:一点素质也没有,难怪考不上艺术学院。
妈的!我觉得苗翔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借着酒劲,我推了苗翔一下。
我喝得太多,这一下根本没使上劲,非但没有推开苗翔,还被苗翔抓住了手腕,他使劲一甩,把我甩出两米,险些摔倒。
哎,你弄啥呢?一直没开口说话的马小刚看着苗翔说。
马小刚说话的声音尽管不大,但透出的威严让苗翔感到了震慑,苗翔的脸马上变得和颜悦色,伸出手来,要和马小刚握手:这位弟弟是……
马小刚没和苗翔握手,也没等苗翔把话说完,一个边腿,高高地踹在苗翔的脸上,苗翔应声倒地。马小刚还要冲上去,被林小芳拦住:哥哥,别打了!
马小刚没说话,也没再往上冲,苗翔摇晃着从地上爬起来,我顺手从桌上抓起一只啤酒瓶,就要往苗翔头上盖。林小芳赶紧护住苗翔:王小明!你放下!
你给我起来!我狠狠地把林小芳推到一边:今天不给你开瓢我王不姓!
再有一秒钟,我手中的啤酒瓶定会砸在苗翔头上,我还从来没有这样打过人,我已经幻想出啤酒瓶在苗翔头上绽放的美妙,在酒精的作用下,我亢奋无比,把啤酒瓶高高举起,显得那么迫不及待。林小芳像一头凶猛的母兽那样从后面扑过来,抱住我的右腿,撕心裂肺地咆哮:王小明!你别打了!
苗翔看着这个场面,愣了一下,扭头便跑。老六追了两步,被脚下的一块砖绊倒,我拖着林小芳挪了两步,用手中的啤酒瓶指着苗翔远去的背影,嘴里大叫:苗翔!你有种别跑!
林小芳在地上蹭了一裤子老六刚才吐的秽物,但她的手死死不放:别打了!王小明!你别打了!
我没有继续追苗翔,拿啤酒瓶的手缓缓垂了下来,林小芳从地上起来,我看到她那张美丽的脸上全是泪泥,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什么,没等她说话,我就抢先说:从今天开始,咱们不认识了!
别这样。夏国强过来打圆场:林小芳对咱挺好。
我把啤酒瓶照自己脑门上甩了过来,听到巨大的破碎声,不知道是啤酒瓶碎了还是我的脑袋碎了,整个世界全是破碎的声音,热乎乎的血从额头上流下来。这是我第一次流这么多血,即便是我的脸已经麻木,也能清晰的感觉到血比汗要浓得多,同时,另一种液体顺着我的眼角往下流,它的味道和血一样咸,很快就和血交汇在了一起。我把手中半截啤酒瓶轻轻往外一抛,说:林小芳,我们欠你的,现在,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