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喝多了。夏国强对我说。
是喝多了。随着酒精渐渐挥散,我的脑袋一阵阵剧疼,像是有一个刀片在上面一下一下地刮着。
没喝多吧?老六怏怏地问我:你肯定是喜欢上林小芳了。
你才喜欢上林小芳了呢!我矢口否认。
要不,你见了苗翔咋恁大火气?老六挖着鼻屎说。
你先有的火气好不好?
我那只是星星之火,就把你的原给燎了?再说了,我有女朋友,没你恁饥渴。老六把鼻屎弹到窗外,正落在院子里的一辆自行车车座上。
你一直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说的实话,可还是有些心虚。
你就是喜欢林小芳,我早看出来了。老六说。
你喜欢还差不离儿!我有点急了。
你脸都红了,还不承认?
你为啥不承认?
我承认,我承认还不行。夏国强诈尸一样从床上弹起来半个身子:我喜欢林小芳。
老六大喊:你咋能喜欢林小芳呢?
我咋不能喜欢林小芳呢?夏国强一板一眼地说:我比你们认识她都早。
对啊,夏国强凭啥不能喜欢林小芳呢?我说。
老六泄了气似的瘫倒在床上,说:那你们就喜欢吧,反正喜欢也没用,林小芳喜欢的是苗翔,林小芳已经被苗翔办了。
你咋知道林小芳被苗翔办了?夏国强问。
昨天就是办完了,才出来吃夜宵,我能看出来。老六说。
咋看出来的?我问。
看眉毛。夏国强说:看眉毛就能看出来,我昨天也看出来了。
我愤愤不平:你们昨天都看出来了,咋不告诉我?
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就用酒瓶子自残了。老六说:真不值。
破鞋!我大骂道,恨不能把全世界最脏的字眼都骂到林小芳身上,才能解心头之恨。
为一个破鞋你都能这样。老六煽风点火地唱道: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
夏国强叹了口气,说:林小芳都是破鞋了,咱活这么大,连女人的嘴都没亲过,真不值!
不值!我仰天长啸。
我决定从现在开始,到高考前,要跟十个女人亲嘴!夏国强说。
二十个!我说:算上我的十个!
你们俩疯了。老六大笑:嘴恐怕没那么好亲吧。
不就是几块大大泡泡糖吗?我说。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夏国强昂首阔步走进学校大门,看到教学楼上挂上了鲜红的横幅:距高考还有一百天!
我们微笑着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地说:十天一个!
我和夏国强的豪言壮语并不只是受挫后的一时冲动,马上,我们便为此付出了行动,很快,我们也为此付出了代价。这个看似荒唐的计划背后,燃烧着我们无处释放的青春,那个燥热的春夏之交,满天风尘吹裂了我们纯真敞亮的心。我们不再担心被别人拒绝,从来就没有人会主动欢迎我们;我们不再希望被别人理解,从来就没有人理解过我们;我们不再去幻想自己的明天,因为明天注定糟糕得无法想象;我们不再为自己的未来担心,因为我们根本没有未来。
我们,就是我们的黄继光。
我们,就是我们的保尔柯察金。
我们没有神奇的机器猫,也不是神通广大的孙悟空。我们就是那只到处挖洞的鼹鼠,只会吱吱叫唤,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们就是被格格巫放到锅里蒸煮的蓝精灵,只有先逃出来,才能在山的那边海的那边自由玩耍。
我们要做动画片中的巴巴爸爸,靠身体的弹性变出自己渴望的全部。
我们的名字叫巴巴王小明、巴巴夏国强、巴巴老六、巴巴马小刚、巴巴陈小静、巴巴林小芳、巴巴海涛、巴巴苗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