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小汪面色凝重、一语不发地离开,身后管禛表情严峻地吞云吐雾。
刚刚的这句话要背负多大的风险,只有他自己知道。插手去管敌对的帮派头头的家务事,不仅仅是接下了烫手山芋,一个弄不好,还可能导致两个帮派的火并,比抱着一颗地雷睡觉更糟。
苦笑了下。
不,自己早已经踏进地雷区了。从他对小汪下手的那一刻起。
小汪在脑中反刍着管禛的分析,老实说他听懂的地方大概是一半。不过这一半的「预言」也够他担心的了。
(bsp;简言之,夏老爹的如意算盘是,在代理孕母到了四个月的安定期后,带着她到全宇的总部,当着全部的堂主、成员的面,宣布夏哥后继者即将诞生的消息。
冲击可想而知。
得知老大不需面对断了香火危机而欣喜若狂的人,与莫名其妙被暗算而愤怒爆发的人,一道鸿沟于瞬间形成。假如在此时,夏老爹旧调重弹地提出要夏哥与英治哥分手,才愿意让继承者入夏哥的户籍……夏哥的反应会是如何,连小汪都知道。
拒绝。绝对不可能。死都不用说。
如果这样能告一段落倒也用不着让人伤脑筋,反正小孩子是夏老爹弄出来的,夏老爹自己去想办法弄进别的户籍中就好。
但,情况并不是这么容易的,英治哥与夏哥的事,在帮中大家虽可「接受」,却不是每个人都举手赞成。有些人认为这是「一时」的,等英治哥年老色衰,凭夏哥的猎物本能,自然会去找年轻貌美的小姐、姑娘,因此才能接受。
「接受」不等于「乐见」,过去没有冲突,也许只是没有火种,这次却不一样了。夏老爹给了那些对英治哥的「存在」本就不看好的人,一个一触即发的危险火种。
汪晋永啊、汪晋永,快挤出你所有的智慧,能解救这危机的人,只有你了。
紧盯着医院停车场的出入口处,一见到等待已久的人现身,立刻深吸了一口气,推开车门冲出去。
「英治哥!」
「小汪?」停下脚步的斯文男子,微愕地蹙起眉。「你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你们老大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夏哥不知道我来找你,是我自己有件事,想找你商量一下。不知道英治哥方不方便让我耽误一点时间?」
表情明显松一口气,漆黑秀丽的双眸一眯,露出微笑。
唉,英治哥这样毫无防备、全心信赖自己的笑脸,反倒让小汪的良心不安了。
毕竟等会儿,自己得向他报告一件绝对会让他心痛不已的事!
「周日」这个字眼,对每天都得到大哥家报到的眼镜仔来说没啥特殊意义。
一来自己不上教堂做祷告,二来一个礼拜七天,无论哪一日,即使是夏哥与欧阳医师不在家中,他同样得一肩扛起打扫、洗衣的家事,同时做好饭菜放进冰箱。
万一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大哥他们饿了,只需微波一下就有热食吃。
况且,夏哥底下的「生意」也是不分放假日,一天二十四小时说不准何时会有临时状况发生,纵使是周日也无法太放松。
不过偶尔也是有像今天这样的悠闲场景……
地点在客厅。
道具是那组特别向意大利的家具师傅订制的全手工小牛皮沙发长椅,花了高额的货柜运送费用,千里迢迢运抵台湾,如今占据在房间里,仅是静静地放置在大理石地板上,就让屋子里弥漫着纯朴与温暖的家庭味道。
主演的两人,处于完全入戏的状态。旁边有没有「观众」在都无所谓,大大方方地,享受着假日午后两点的佣懒午茶时光。
端坐在右边角落,有着一张酷似白瓷人偶的秀逸脸庞的男子,外表是介于二十后半与三十出头,沉稳老成的态度则暗示他属于更成熟的年代。
得天独厚的深邃五官,刻出文质彬彬的造型。那是不同于女性、却绝下亚于女性的凛冽美感。其优雅的坐姿,仿佛一柄经过淬炼的武士刀,散发出绝对禁欲、传教士般洁静的气质。
工整修剪的丝泽黑发,覆盖于微微前垂的颈项上方,在两道平敛墨眉的底下,经常被人误解为冰冷,不通人情的硬黑双瞳,正沉迷于捕捉文字的活动,浸淫于阅读的乐趣当中。而那双捧着书、翻阅着书的手,比例匀称而指节细长,如果不是它们已经找到了救人行医的天职,相信弹钢琴的工作也非常适合他。
「英治,啊……」
「意外」发生地把嘴张开。然后男子连根手指头都不必动,一颗饱满甜美的巨峰葡萄自动送入他口中。
「还要吗?」
殷勤地将葡萄摘下,你一颗、我一颗与男子分享着美味的,便是另一位挑大梁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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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躺在沙发上,头枕着男子大腿的男人,将那具称之为最强兵器也不为过、超过一九○的庞大身躯,完全交给柔软沙发去支撑,彻底放松。对自己此刻的颓废,若是被其它人看见,恐怕会陷入偶像幻灭的危机,也毫不放在眼中。
安逸地以大手捉起葡萄串,野蛮地张口就咬下。整齐洁白的牙,喀滋喀滋豪迈地碾碎果实,意犹末尽地舔着唇角的动作,让人不禁联想到野生的万兽之王进食时大口吃肉、大口咬断骨头的奔放飒爽。
不只是行为举止,连标准体重搭配脂肪率全转为结实筋肉的剽悍身躯;古铜色、高挺鼻梁、宽厚肉感双唇,北洋风味十足的五官构造,以及那双见过无数大场面,能轻易魅惑他人,取得指挥权的鹰眸——男人浑身飘散着与兽中之王同类的味道。
他是征服者,也是发号施令者。他是保护者,也是冲锋者,但最根本的,他是打从骨子里讨厌受到拘束禁锢与约束的叛逆者。可是现在,他和一匹懒洋洋的、把狩猎本能踹到角落,饱餐完正要进入打盹状态的睡狮没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