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

[2004年夏某市精神病院]

夏小惠一手提着自己亲手煲的皮蛋粥，一手拎着一篮新鲜的水果紧紧跟在护士长的后面。

“徐姨，我妈最近情况怎么样？”

“时好时坏，安静的时候还不错，可有时会突然发作，我们只能靠药物帮她镇静下来。你还是要多来看看她，她需要多与人交流，否则她心里的结永远打不开。”

“我知道了，谢谢你，徐姨，这么多年了，多亏你们照顾。”小惠惭愧地低下头，很快她们就来到了病房门口。徐姨拿出钥匙一道一道地开门，这里的病房都有两道门，铁制的，外面一扇是栅栏式的，里面的门上有一扇小窗，方便护士送饭进去。说白了，这里和监狱没什么两样。

房间中间的病床上坐着一名老妇人，看上去很憔悴，头发松散地披在肩上，脸色蜡黄，皮肤皱巴巴地过早地松懈下来，满脸皱纹，目光呆滞，开门声显然惊动了她，她抱着被子蜷缩在床头，对周围的一切都有一种本能的抵触。谁能想象，眼前这个看上去六十好几的老太其实只有五十岁，谁能想象这个风华不再的老女人，三十年前曾经是城里有名的舞蹈演员，宋玉华，她曾经是许多人崇拜的对象，她也曾经拥有众多的追求者。

“妈，是我，小惠啊，别怕，是我。”小惠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把把宋玉华搂在怀里。“看，妈，我给你煲了好吃的粥，我们来喝点粥。”说着小惠打开保暖瓶盛了一小碗粥，用勺子一口一口往妈妈嘴里送。

宋玉华一口口吞着送过来的粥，就象一个听话的孩子。吃完粥，小惠帮妈妈梳理整齐头发，擦干净身体，洗了脸和手脚。打里干净的宋玉华看起来比刚才精神了许多，其实仔细看她的五官还是很秀气的。眼前宛然一个慈祥的老人，“小惠啊，这些年辛苦你了。”宋玉华感慨地说。丝毫看不出精神上有什么毛病。“妈，没事，我应该的。”小惠削了一块苹果递到宋玉华嘴边。这温馨的场面已经好久没出现了。真想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吱……”的一声，铁门打开的声音让宋玉华刚刚平静的神情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她用恐惧的眼神看着端着药瓶走进来的护士。

“该吃药了。”护士习惯性地把要吃的几种药倒在一个小药盒里递了过来。

“我不吃药，我没病”宋玉华厌恶性地把手一甩，顿时药撒了满地。

“不吃药怎么行，病怎么会好。”护士又装好了药，这次她企图塞进宋玉华的嘴里。

“我不吃，我死也不吃……”宋玉华突然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我知道了，你们一定是那个女人派来害我的，你们每天给我吃毒药，好让我早点死，我偏不死，我要活着看那女人死，哈哈，她会有报应的，一定会有报应的……”她一边叫着，一边抓起药瓶向护士扔去。护士吓得赶紧退出房间去找医生。

一旁的小惠也吓傻了。赶紧去拉妈妈，“妈，你别这样，别……”宋玉华转身抓住小惠的双肩，瞪大眼睛盯着小惠叫道：“小惠，他们要害妈妈，他们都是那个坏女人派来的，她害死了你爸爸，还要来害我，小惠，你别怕，妈妈会保护你的，我和他们拼了。”说着她又抓起床上的枕头被子朝门外扔去。

枕头正好砸到迎面进来的医生头上，他身后还跟着几个人高马大的男护工。“快，把她按在床上，准备注射镇静剂。”医生边叫着边拿出针筒。

“不，你们别这样，她不是故意的，她会安静的。”小惠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推开那几个彪形大汉一把将宋玉华搂进怀里。“妈，他们不是坏人，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小惠，你要为爸爸妈妈报仇，我们现在这个样子都是那个女人害的，报仇……”还没说完宋玉华便晕了过去，“妈，妈，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妈……”“没事，她只是睡着了。”原来医生乘小惠不注意，在她的手臂上注射了镇静剂。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她不是故意的。”小惠也开始歇斯底里了。“小姐，这里是精神病院。我是医生。我们只能这么做。”说着医生冷漠地离开了。

只留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和昏睡过去的妈妈，“妈……”小惠哇地一声趴在妈妈身上哭了出来，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突然抬起头来，擦干眼泪，此时此刻，她突然下了一个决心，她要去干一件事，一件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