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覆盖在东田小区每一个向阳的角落，苏家西式的白色窗棂在阳光下显得更白，晨风吹起了二楼的帘幔，现出了窗口默立的人影。

一身休闲打扮的苏蓝宇站在二楼窗前，手里拿着电话，犹豫地想拨又没拨。

“蓝宇，吃早餐啦！”

楼下传来苏兰芳和缓的声音，蓝宇回过头，正好看见她端着盘子站在楼下客厅里。“来了，妈妈。”放下电话，他“噔噔”下了楼梯，接过她手里的盘子坐在餐厅里。

苏兰芳转身倒牛奶，浅黄的衬衫上散布着好几根落发。蓝宇一拧眉，不着痕迹地伸手将它们取下。“妈妈，你又瘦了，脸色也更不好了。”他看着坐在对面的苏兰芳说。

“是吗？”苏兰芳摸摸脸庞，微笑着说：“可能是这两天忙着整理资料，睡得晚！这女人哪，一上了年纪非得保养不可，稍微缺点睡眠就看得出来！――像你这么成天熬夜，还好不是个女孩子！”

蓝宇低头啃着三明治，闷声说：“吴医生那里，你好久没去了吧？昨天我去你房里拿书，看见药瓶都空了。――妈妈，”他抬起头，目光是那么执着而恳切：“请你好好善待自己吧！虽然我们知道这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可是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天甚至一小时，也请你不要放弃！”

苏兰芳握住汤勺的手微微一抖，唇角也有颤动的痕迹。“我……呵，傻孩子！一大早这么煽情，想把妈妈弄哭啊？……没事，昨天林副院还说呢，我气色比上个月好多了！蓝宇，你别操心妈妈，去做你自己的事吧，妈妈很坚强的。”说完，像是又想起了什么，遂问：“倒是你呀，这两天怎么老见你闷闷不乐的，怎么了？新单位的环境不适应？”

“不，”蓝宇摇了摇头，“我在国外独立生活那么多年，走遍了十来个国家，哪里会对自己国家的一个工作单位产生排斥。”

“那是为什么？总是有心事的，我看得出来。”苏兰芳交叠着双手在桌上，含笑看着他。“跟我说说，是生活上还是感情上？”

蓝宇看了母亲一眼，也把牛奶杯放下了。“其实也还算不上吧……妈妈，你这几天见到明苏了吗？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明苏？”苏兰芳骤然拧了一下眉，“她天天上课啊，――怎么了？”

“哦，没什么……”看着苏兰芳探询的目光，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说了，“她好像在躲避我，可是我一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开心，那么自然，我们彼此欣赏，可是，似乎一夜之间她就改变了态度，她现在不接我的电话，也不肯见我，我有些难过……”

蓝宇皱着眉，深深叹了口气。

苏兰芳的表情早已变得僵硬，她看着面前伤神的苏蓝宇，手指头紧紧抠住了自己的双臂。

“你，喜欢她吗？”她带着颤音问。

“嗯，”蓝宇没有注意到妈妈的表情，坦诚地点了点头，“我的确已经动心。”

苏兰芳挪了挪身子，撑住了额角。“妈妈，你不赞成吗？”蓝宇看她不语，疑惑地问。苏兰芳勉强笑了笑，“不……明苏是个好女孩，妈妈怎么会不赞成……只不过，感情这种事还得你情我愿，我只怕明苏她……”

“明苏怎么了？”蓝宇追问，“我不相信她对我完全没感觉，起码她很欣赏我，这点我能感受得到的。”

“可是……”苏兰芳站起来，背对着他，“欣赏不等于爱，这点你应该清楚。”

蓝宇叹息着垂下了头。“妈妈，不管怎么样，我想见见她。”

当朝阳照到了门口的台阶时，从屋里走出了苏家母子。

苏兰芳挽着手袋站在木槿旁，微笑问旁边的儿子：“你真的要去？”蓝宇双手塞在牛仔裤袋里，挑了挑眉，“那当然！”“就算会得到一个让自己伤心的答案，也不后悔？”蓝宇唇边仍然是一抹淡定的笑，“请相信我的魅力，再不济，也请相信我的承受能力。”

“唔……”苏兰芳抿嘴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下了台阶。她当然相信自己的儿子，他是她的骄傲。她应该算是个“狠心”的母亲，明知道这样他会受伤，却还是任由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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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学校后，苏兰芳径直上了院办，蓝宇则敲开了210的房门。

开门的又是秦扬。“蓝宇？好久不见了！快进来快进来！”来拜访的次数增多，彼此也已经很熟悉了，――都是年轻人，见了面连多余的客套也可以直接省去。

“明苏呢？”

“你来的不巧，她下完第一堂课，刚刚走。”秦扬靠在桌角上说。

蓝宇耸耸户，接过秦扬丢过来的矿泉水，打量了一眼屋里。当看见靠窗的画架上的画，又不由得走过去端详起来。这是一幅才进行到一大半的画作，色调沉郁逼人，画上是一方突出来的残旧的屋角，屋角下是条冷寞的街，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小女孩正抱膝仰望着夜空。

“这是她最近画的？”蓝宇不禁皱起了眉。他虽然不学艺术，但是跟在身为知名画家的母亲身边耳濡目染二十余年，多少具备了一些鉴赏的功底。

“嗯嗯，”秦扬托着下巴猛点头，“很郁闷吧？师姐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前段时间已经开朗起来了，可最近又变得沉默寡言，话也不多说，笑容都少了。”

“她没出什么事吧？”蓝宇不放心地问。

秦扬皱眉想了想说，“倒也没有什么……就是她的好友最近受伤住了院，听说当时伤得蛮严重的，后来好不容易才挽救回来，师姐这几天都泡在医院陪护着……不过在这之前她就已经变了，只是在这件事发生后更加憔悴了而已。我跟晓雾老是在想，她该不会是因为又思念起了季伯父，陷入了忧郁里吧？――蓝宇，她现在最需要陪伴，你可得多关心关心她。”

秦扬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里是显而易见的鼓励。蓝宇点了点头，又看向了那幅画。旁边的调色盘里颜料还未干，他提起笔来，着了些颜料，在街灯下添上了一个小男孩。

“对了，她哪个朋友受伤住院了？”人物轮廓开始清晰，渐渐有了立体感。

“罗伊。”

“罗伊？”蓝宇回过头来，画笔也顿住了。“好端端地，她怎么受的伤？”

“是在工地被砸伤的，当时工地的工人打架闹事，身为项目经理的罗伊赶去处理，却被他们用来当凶器的砖头砸中了头部。”

“情况怎么样了？”

“当时很危险，不过因为抢救很成功，病情已经稳定了，正在复原中。”说到这里，秦扬摇了摇头，“不过据说完全康复得三四个月，起码也得两个月才能出院，而她所在的公司却准备推卸责任，指罗伊受伤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自己没戴安全帽所造成，因此医药费也只准备付一部分！”

“有这样的事？”蓝宇放下画具，转身撑住了书桌。

“是啊，大家都在想办法，师姐甚至有替罗伊找律师的想法，不过罗伊公司那边暂时倒还只是在狡辩中，并没有付诸事实，医药费也还在交付，因此目前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