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原来是这样。”
抹鬼的人们都说这当然是好事情。
贾掌柜说:“一会儿还得麻烦几位哥们,帮着扛房的师父将棺木起出来,放在太阳地上好好亮晒亮晒。”
贾掌柜打马跑出了公义地,在义地的栅门口勒住了马,喊道:“老张,这活儿千万不敢耽误!半月之后棺木就要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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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做生意的道台(1)
2。做生意的道台
归化城的生活被一种特别的慵懒笼罩着,表面看还是呈现出安定和平稳。北门城楼上的晨钟暮鼓引导着市民的作息,它们把灾难与不幸掩盖在钟鼓声中,一些古老的规则控制着城市也控制着大盛魁商号,控制着归化城人的生活。依照这个看不见的铁的规则,大盛魁商号如期召开了它的三年一届的财东会议——也叫做结账会议。
出乎人们意料的是,历来十分棘手的大盛魁的财东会议,竟然在悄然之间顺利完成了。
大盛魁乃归化城的龙头大商号,市场影响力巨大,社会关系极为复杂,相与联络非常广泛,业务来往十分繁杂,往往一个经营谋略的改变,一个重要的人士变动,都会牵扯到社会上的敏感反应。因而不仅本号人士关注,本地行业人士关注,官府关注,甚至连数千里之外的地方都会关注。比如归化这边开大盛魁的财东会议,远在杭州的当地茶庄会专门发来贺信。会议期间来自各地的贺信、贺礼、宴请不断。往往会议还没开始,宴请就已经开始了。有能力的官府和商业实体都会通过各种渠道设法影响大盛魁的人士安排和经营方略的制定。
相与们当然更是密切关注!这毕竟是息息相关,利益攸关的事。尤其是依赖大盛魁生存的大小作坊和工厂,在归化在周边各城市数量非常大。做鞋靴的、做木碗的、食品加工的、经营驼运的,包括饮食行业也都希望大盛魁照顾自己的生意。一年下来大盛魁在饭馆消费数量庞大,像归化城最大的旅店通顺店一年之中有一半的生意是来自于大盛魁,他们都是靠大盛魁吃饭的,其中有不少干脆就打着大盛魁的牌子,当然是得到大盛魁允许的,一旦贴上“魁”字商标,无论什么商品在市场上一概畅行无阻。
王、张、史三姓财东代表如期来到归化城,都在总号预先安排好的客房住下。这是一个阴沉沉的初冬的下午。会议就在内院的小客厅召开,会议召开的前一天小院内清净得都让人纳闷!总号里的掌柜和伙计,全都惊愕于这份少有的清净,他们互相见了面都摇头眨眼吐舌头,表示难以置信,表示分外的欣喜!省事啊!
往届的结账会议,又有哪一回不是把大盛魁总号弄得天翻地覆?数十户财东拥挤在大院内,出出进进吃喝拉撒议论纷纷。时不时地提出各种合理不合理的要求,不管怎样,掌柜都得应付。每一次结账会议,掌柜伙计没有被折腾得焦头烂额是不能算完事的。
大帐房内几十架算盘噼里啪啦地响着,是一片繁忙的景象,而有序紧张。来往帐单在先生们头顶上的细铁丝上飞来飞去。一位先生手里拿着一份帐单走到坐在屋门口的领班跟前说:“这份货单子我和库存帐单对不上。”
领班接过帐单仔细看着,说:“这事我不用看,三年的陈账了。这样吧,你等等,我去请大先生的示。大先生点头就把它销了吧。”
过了一会儿领班从外面回到大帐房,那位先生迎上去问:“怎么样?”
领班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却兀自发起了感慨,说对:“哎呀呀!你猜猜大先生在做甚?”
“在……忙吧?”
“忙?哼!”领班先生说,“一个人在抽水烟呢!”
“好清闲啊!”
“是啊,我都奇怪呢。往次结账会议那真的忙的四脚朝天!”
“岂只是一个‘忙’字能够了结,那简直就是上上下下被弄得焦头烂额!”
“还是大掌柜能耐啊!一个改革就把一百多财东出席的会议变成了十几个人的小会!”
“正德是功泽后人!……”两人感慨了一番,那先生才问。“对了,那笔呆张大先生怎么说?”
“大先生说销了吧!”
本来在归化城大盛魁地位就特别,它的一举一动都特别引人注意。以往作为大盛魁的财东,来到归化城一个个都是趾高气扬,气壮如牛,优越感十足,常常在会前会后逛街走市,游走赌房妓院,难免滋惹是非。曾经发生过的财东与活佛冲突事件,就造成了极为恶劣的影响。伙计们小心翼翼伺候,稍有不慎就会招来麻烦。就连掌柜们在财东跟前也都是敛声静气恭敬有加,不敢有丝毫怠慢。只要听到财东有什么吩咐都立刻放下手里的营生去办。如此一来就严重地影响了字号的正常业务,那些本来应该住在大盛魁客房的被迫移到城中的客栈。大盛魁自己的客房全都被财东住满了。因此客商们怨言颇多,也没办法。这些人是财东啊!财东的意见和评价决定着掌柜们和伙计们的命运。所以在结账会议还没到的时候,字号就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大家,千万注意伺候好财东。免得生惹是非,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虹→桥→书→吧→bsp;第31节:做生意的道台(2)
现在好了!还没什么感觉呢,结账会议就已经结束了。大盛魁城柜上下真的是大喜过望!大家都惊叹于大掌柜的铁碗!要不是三年前大掌柜坚决地改革财东会议的程序,把财东会议改成财东代表会议,事情哪能这么简单。负责交际部的贾晋阳掌柜如释负重,对王福林发表自己的感慨:“我前做了周密的安排,一切事情都做了最坏的打算。结果会议竟这样简单就结束了!……真是难以置信。”
“我的手里都捏着一把汗呐!”
“要不说人们对大掌柜就佩服呢!真的是功德无量啊。”
“不是一时一事,给后人都铺平了道路。”
“是啊,你想想,以前财东会议光是从晋中来的财东户就有一百多家,现在只有三个代表就把事情办了。多简单!”
“以后不管是谁执掌大盛魁,财东会议都好开了。”
……
岂只是贾晋阳和王福林,总号上下掌柜和伙计无不是如释负重。都感叹要不是王大掌柜改革了财东会议的方式,哪能有今天这份轻松和清净!有了切身的感受,因此再看着大掌柜的时候眼神中不免就多了几分崇敬。
财东会议结束后的当天下午,大盛魁归化城总号,一个衣着整齐的小伙计走出大门,他一路小跑着穿越了小东街、大北街,出了北门。大盛魁的伙计沿着扎达海河左岸石砌的河堤向南跑了不足一里穿过了牛桥,依旧是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座落在扎达海河右岸的道台衙署。这一路走得十分辛苦。北门外的道路塞满了许多民工,锹铲筐挑在忙碌着,身穿公服的衙役一个个手提鞭子或腰腰刀在工地上走来走去,监视着干活的民工。他们都是二府衙门派出的监工。归化人把土默特衙署称作头府衙门,把道台衙门称作二府衙门。按照新任道抬张国荃的命令,归化城正在进行大规模的城市改造。
接待他的是道台衙门的文案项怀义。
“我叫善元,是大盛魁王大掌柜的贴身伙计。”善元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在项怀义的手里,说:“这是我们王大掌柜亲自安顿的事,要我把信交给道台大人。”
“咦!不对吧?”项怀义上下打量着小伙计,说,“你怎么会是大掌柜的贴身伙计呢?你是个骗子吧?大胆歹徒你如实招来!”
“项大人息怒!”善元不慌不忙地解释说,“我就是大掌柜的贴身伙计。”
“不对!大掌柜的贴身伙计我认识,我都能叫得出他的名字——叫……靖安!”
“是叫靖安。”善元说,“不过靖安已经不在大掌柜身边做事了。”
“靖安哪里去了?”
“柜上调他去了恰克图,此刻正在驼路上呢。”
“哦,是这样。”
“我是十天前刚刚接替靖安的。”
“哦,是这样。”项坏义说,“我知道了。”
“项大人不见怪我就是了。”
“我见怪你作甚!?”项怀义说,“我早就听说了,你们的大掌柜是个很挑剔的人,他信得过的贴身伙计很少,自从那个名叫古海的被开销以后他已经一连换了好几个贴身伙计了。我看你恐怕也待不长……”
“谢大人!”
“我知道了,”项怀义打住话头接过信看了看信皮上的字,对善元说,“你回王大掌柜话,就说张大人此刻不在府上,过一会儿我就去把信交给他。”
善元说:“张大人此刻在哪里?我把信送过去。”
“你……有所不便,”项怀义迟疑一会儿说,“张大人的住处还是我亲自去吧。”
“这个……那就烦劳项先生了。”
项怀义把善元打发走了之后,对两个衙役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就勿勿地迈出了门槛。这项怀义年龄在二十八九岁,是张国荃妻子的一个远方侄子,别看他只是在乡试考中了秀才,但是为人却是十分的灵秀,办事周详,眼路宽阔。项怀义跟随张国荃左右,很是能为他出谋划策。
张道台上任,使整个归化道台衙署显得焕然一新。改组了道台衙门的班子,一律录用讲京腔的北京人。走进道台衙门听得是满口的京腔。这一条颇受新城满人的赞赏。绥远城的满人操的也是京腔,道台衙门的京腔使他们感到亲切,也似乎是文明一些。北京乃天子脚下,就是一般的庶民百姓只要他张口能讲一口京话也自觉自带三分傲贵之气。不但是公事上做事利索,就是在私人方面也为张国荃个人做过两件漂亮的事情。其中之一就是在扎归化城西边的宁武巷购置了一处院子,归化人都知道这宁武巷连同和它毗连的杨家巷是归化城有名的富人住宅区。不但是院子连同这院子的女主人也是项怀义为张国荃安排的,这女子原本是美人桥一位名妓,名唤路涣涣,生得分外妖娆、百媚千姿。是项坏义从中搭桥把路涣涣收做了二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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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做生意的道台(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