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飘香之际,汪建文生了个女孩儿。洪清华得上班,又得筹备李勃然的婚事,只挤出三天时间伺候汪建文的月子。
洪清华及尽所能地干了三天,把汪建文感动得把婆婆偏疼偏爱的过错全都抹了,一口一个妈地叫着。可到了第四天早上,婆婆却换成了娘家妈了?她忽然觉得被骗了,气得饭也不吃,孩子也不管,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泪。
程淑兰怕她哭出病来便极力劝解。“谁伺候不是伺候,难道妈伺候的就不如你婆婆啦?你婆婆是老师,不像你妈烧锅炉的耽误几个月没啥,大不了不挣钱好啦。老师要是耽误几个月可不得了,要误人子弟的。她能请三天假已经不错了,咱可不能过分要求。你不知道昨晚你婆婆公公提溜着四盒礼上咱家去了,好话说了一大堆,又道歉又恳求让我替她伺候伺候你。人家把实在困难摆明了,还答应人工费一律她出,咱得讲理不能胡搅蛮缠不是?再说闺女是我生的,伺候月子不是应该的么?反正我现在也放假(北方供暖期是当年的十一月至次年的四月,只有职工浴池或电镀车间的锅炉不停,其余全停,因此,烧锅炉的工人一年中干半年休半年。八八四厂的暖气一律由劳动服务公司的职工来烧,程淑兰是其中之一),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来回跑跑当消食了。趁此机会,妈好好伺候伺候你,看看能不能把你的胃病给将养好喽。……”
越听越闹心的汪建文忍无可忍地打断她妈的话。“别说了,你咋就听不出来好赖话呀?洪清华是在侮辱你,你还说她是好心?真是气死我了!”
程淑兰给弄糊涂了。“她咋侮辱我了?从进门人家就说好话,一点刺儿也没带呀?”
汪建文气得呼地坐了起来。“真是老糊涂了!她不是说要给你人工费吗?就是说人家雇你伺候我,你伺候是因该的,人家不会感激你的。”
程淑兰立即辩解,“那事我当时就回绝了,我可没打算要钱。”
“就是不要也是侮辱。操他妈的!太欺负人了,以为有俩臭钱就了不起啦?动不动就给钱,谁稀罕她的臭钱。等那个王八羔子(李浩然)回来,我不作他个天黄地暗我就不姓汪。……”又叫又哭,蹬腿拍掌,忽而掀开被子,忽而盖上被子,惊得一边的婴儿突然开哭,吓得程淑兰匆忙抱起孩子,用手挡着婴儿的脸,急切地央求:“姑奶奶,你可别作了,看把奶哭上去咋整啊?”
“上去就上去,反正饿死的也是姓李的。”犟归犟,但她不叫了,可还掉泪。
“你有那狠心么?这可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你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饿死?”轻轻拍着婴儿,程淑兰继续说:“万一奶真上去了就得喂奶粉,就你们俩那几个钱,喂一般的奶粉还凑合,要喂好一点的,你们俩就得喝西北风去了。快躺下,真是没病找病。”
婴儿又睡了。程淑兰把孩子轻轻放在汪建文一边。
汪建文抹了把脸,躺进被窝,默默看着婴儿。
果然被程淑兰说中,汪建文的奶上去了,程淑兰急得到处打听下奶的偏方,吓得李浩然天天往家拎大鱼大肉。可是,偏方吃了不少,这个汤那个汤的喝得汪建文直反胃,偏偏她那两只非常丰满的就是没有多少奶水。在月子里还能让婴儿吃个小半饱,出了月子就仅够婴儿漱嘴的了,没法儿,只能喂奶粉了。
普通奶粉一袋三块多,一个月起码得四五袋。汪建文担心普通奶粉营养不够,坚持喂高级的,这样一来,买奶粉一个月就得四五十。她一个月的工资六十八块,光奶粉钱就撅去一半还拐弯儿,再给孩子买点用品,一个月的工资可就不剩啥了。李浩然每月工资八十四块,去了生活所需和人情来往,几乎月月精光。汪建文又是个赶时髦的人,看见喜欢的东西就动心,可是又没钱,于是,心中的委屈不知不觉就演变成了洪深华的罪证。
人处逆境,感情是很脆弱的,心境也容易变得恶劣,想的怨的恨的也就多。
还有一件事也被汪建文算作了洪深华的罪状。凡是正常的人,谁都想干个好一点的工作。虽说车钳铆电焊,走遍天边吃饱饭,但怎么也比不上听诊器方向盘好。听诊器可不是一般人说整就整得到手的,那得经过几年大学才能拿到。方向盘就简单的多了,只要跟个师父学个一年半载,然后考个证,问题就解决了。
李浩然学习啥也不是,洪清华担心他考不进厂子,没等高中毕业就找人把他整去当了兵。二儿子一转业,她就通过关系把去车队的路给铺平了,然后放心地去北凉看她生病的妈,可是等她从北凉回来才知道,有人送的礼比她送的还大。二儿子被人挤掉了,分到工具车间当了磨工。她后悔,觉得对不起二儿子,因此,自打李浩然上班挣的钱她一个子也没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