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兰苑后,踏雪同那些拉车的劣马一起被送去了西苑马厩。被马夫拉走的时候它依依不舍地蹭了蹭凤南,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竟似透着一丝幽怨,让夏侯玄和凤南着实忍俊不禁、哭笑不得。
二人说了几句话闲道别,约好下次也一道去打马场,各回东西苑。
欣然地踏着小步,凤南缓缓朝东苑走去,就要踏进东苑的那一刻却又顿住,头也不回地轻轻唤了声:“夏侯玄!”
就要踏进西苑的脚,因这三个字而收了回来,旋身望去,夏侯玄见到的仍旧是凤南的背影。
似犹豫、似冥想,凤南一语未言只那么静静地垂首而立。
亦是那么无言地等着凤南的话,夏侯玄细细打量起了她的背影——发如黛,玄衣似墨,衬得那细白的后颈更若凝脂。可就在瞬息间,夏侯玄的心中忽然一阵揪痛,鼻尖竟泛起微酸之感!那背影,纤细的近乎瘦弱,弱不禁风惹人怜惜,忽然就冲动地想要站在她身边,替她遮挡去一切的风风雨雨,让明媚灿烂的笑一直绽放在那张纯美的容颜上,而不是那刻意的冷漠!
“夏侯玄,谢谢你,让我过了如此开心的一日!今天,我真的很开心,做了许多往日都不曾做过的事情。不管日后,是否还会有如此开心的时日,我都不会忘记今日。不会忘记今日的一切,不会……不会忘记你!”
温言低叙柔若轻风飘进了夏侯玄的耳中,待他收回心神凝神再看时,已是门庭空空佳人无踪。
落在耳中的只余那似含羞涩的最后一句话,却在夏侯玄的心中缠绕起了丝丝缕缕的柔情。呆呆地望着东苑门口驻足半晌,他才牵起一丝暖笑,回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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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南的变化任谁都能看得出,人人都因为她如此的变化而感到欢喜,柳嬷嬷更是喜于言表满脸欢笑。可即便凤南的欣喜感染了整个东苑,却终是无法让一人感到欣悦。
得闲时,凤南总是同季秋阳和柳嬷嬷说着南郊的打马场那片青碧接天的草场,说那脾气倔强却对她言听计从的踏雪宝马。她自是不会说骑着踏雪草场飞驰的壮举,这一说出来就等于是自己给自己下了禁足令。
看她那欢喜的样子,季秋阳也是浅浅地笑,可欢颜难抑忧心起。他记得在很多年前,一张相似的容颜上也曾出现过这藏也藏不住,从心底里溢出来的欢笑。不为其他,只为一个情字!
那时,那个女子满心里只装着一个人,愿用尽满腔柔情,倾尽所有而为其付出,可得来的又是什么?换来的是那个人如今依旧笑春风,而那个痴情女子却是杳无音信芳踪难觅!
“南儿,千万莫要踏上这条路!这条路,太苦!你承受不起。”幽然暗叹,季秋阳缓缓闭上有些酸涩的双眼,深感乏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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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四五天,都不曾有人传话让去打马场刷击鞠,看来那茹蓁公主这次真是气地不轻。
窝在东苑中过了几日后,凤南却觉得再也待不住,按耐不住地想要再让踏雪载着她,感受那乘风如飞一般的自由。
踏雪!想着那匹骏马,凤南不觉笑弯了眉眼。这几日不见,不知再见她时,踏雪还会不会那么亲昵地轻蹭她的肩头!
然而身边的人却不知她在想些什么,只知她又露出了那毫不掩藏不加修饰的欣然笑意。
“南儿,想什么呢?南儿……南儿?”注视她良久,季秋阳终是忍不住出声问,可连唤几声才将凤南从那入神的状态中唤醒。
“啊?师傅,你说什么呢?”看见站在前方不远处的季秋阳,凤南立马站起身欢快地蹦跳至他身边,挽着他的胳膊笑问,“哎,师傅,你骑过马吗?特别是那万里挑一日行千里的神马良驹?”
看着身边一脸雀跃的徒弟,季秋阳不觉紧了眉头:“怎么了?还想着那叫踏雪的马?”
“嗯!”一说起踏雪,凤南是有着说不出的兴奋劲儿,连连点头,“你不曾见过踏雪,它那雄纠纠气昂昂的样子,就像……嗯……就像秦牧秦统领一样,可神气了!而且呀,它还能听懂人说话,你是夸它还是损它,它都能听出来的。当日我骑……”
差点就说漏了嘴,凤南猛地咬住了唇,偷眼看了身边的季秋阳,发现她的师傅并不曾听出什么来还是那么温和地笑着,不禁舒了一口气。
“当日你怎么了?”听她突然住口不言,季秋阳轻问。
“呃,当日我……”脑中转过数种说辞,凤南刚开口却被一阵异响打断了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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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一墙之隔的西苑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道清脆尖利满是愤怒的话语传来:“给我砸,把这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全给本公主砸了?”
墙那边是片刻的静默,随后茹蓁公主那尖利愤怒的声音再次响起:“混账,都耳聋了是不是?本公主让你们砸东西,听见没有?”
“公主,你这是……”被这突然临门的贵客愤怒的声音引出门外,夏侯玄就见一队整齐的禁卫军站在院中,站在中央的正是那一脸怒气一身湖绿华衫的茹蓁公主。
“这就是你得罪本公主的后果,给我动手砸,谁要是敢阻拦,格杀勿论!数要是敢不砸,同样格杀勿论!”那满是稚气的小脸上,此时竟是嗜血的凶狠暴戾,让人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