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学校建好后，条件好了，公办老师蜂拥而至，扫了个回马枪，打着“浪子回头千斤不换”的旗号。刘德这个代课老师没处去。其实呢，是扁担咽不下哥哥背叛父母这口气，公办老师是他特从教育局要求分配来的，想逼哥哥屈服，跟他这村长说上一声就没事了。

刘老师只能骂一句：“妈的，狗日的争屎吃一般。困难的时用八抬大轿抬不回。现在用扫帚赶我走，好歹我也是学校的守护神呐！”接着闷哼一声：“连家里的狗也咬人，唉，这年头哪，我们这些没关系没背景的真是不如草呀！”刘德怨的是那个摆臭架子的弟弟，他又跑到润生郎中那去诉苦了。

“那你就手里捏根狗尾草，去学门口叫卖嘛！”东狗里兴灾乐祸道，根本没把他当堂哥。

红发大概情绪极度低落，竟然没觉察东狗里不怀好意：“求也没用？没牌子值几个钱哪！那吊脚楼也拱手相让了，”他不甘心，老骥伏枥，爱旧槽也爱旧巢，历经沧桑，楼虽破旧不堪，仍有点眷恋不舍。只得又回到山头靥子家那旧宅，不是堂亲戚慷慨，也许是期待他回去跟秀筒老儿做伴。

“刘老师，您好！”凡影声音特别的响亮，有意通报父亲。

刘德特满意，连连道：“好，好好！”

秦岑正在挖自来水井池：“刘老师，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没有啦，只是今天学校没课，到处走走！”其实谁都知道他没课了，不过校长也没有跟他谈过以后怎么办，反正现在师资雄厚，让他自生自灭。他呢，当然不希望自己在所有人面前丢面子啦！

“好啊，刘老师，正好有一个问题要请教你，我准备砌个蓄水池，不知道能蓄多少水……”秦岑说。

他也爬上山去，蹲下身子看着挖开的土方，又看看秦岑，好像这是个学术性问题，他一跃成了专家，缓缓说道：“一立方米水是一吨，池子长乘宽是立方数！”

“哦，这样呀！”

“是的，一立方米水是一吨，绝对不会错的，不信用秤称！”好象真理就诞生了。

“好好好，那就砌这么大，差不多了吧？”秦岑比画了一下给他看。

他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又抬头看了看，想了一下，终于说道：“对，就这么大差不多！”

看着秦岑砌砖手法娴熟，他不禁很是赞赏：“秦师傅，手艺真是胜过鲁班呀！”其实鲁班是做木工出身的。

“承蒙夸奖，叼虫之技而已，粗活只有我们这粗人干了，那能跟你们知识分子相比！”

刘德暗自得意，想着幸好自己读了几包袱的书，喜笑颜开，看来是专程来秦岑家谈才学，麻痹自己方可安逸。感觉跟秦岑如拜把兄弟，然后自报奋勇的说：“我来给你干副工！看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不用，谢谢了，弄脏了你一身。”

“没事的，我这衣服穿了好些年了，”说着就干了起来。

谁都知道他一直穿类似红短裤鲜艳，仅有的几件衣服。不管他是红发还是刘德，怎么都逃离不了人们给他的无形的框框。

“为了维持家庭，谁叫我只能干这行当，孩子他娘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以后就可以不用挑水了！”说着心里就如同涌出来一股泉水，那么清爽。太阳很大，后山的树都还没有长成，制造不了多少的阴凉，确实很热。

“秦师傅，这几天我正好没有什么事，可以来给你帮个手。”

凡影喜欢听他的课，大概因为他那种特有的滑稽。他与众不同，不吃盐，吃不淘米的饭，凡影也尝试着吃不淘米的饭，确实比较香，可是没有盐的菜叫他怎么也吃不下。为了知道他为什么吃没盐味的菜，吃了有什么好，凡影真的费了许多的心思。他不吃肉，喜欢吃萝卜、白菜。

“刘老师，你怎么不吃肉呢？”凡影惊奇的问。

“蔬菜是天然食品，有维生素……”他还想说下去，生怕凡影弄不明白。

可是凡影真的不明白，暗想，“只怕老师曾在山上当了和尚，出家了，不吃肉，”凡影正要问，“为什么不喝酒，连我都喜欢上了酒的味道，牛高马大的老师却不沾？”

不知刘老师是害怕凡影希奇的问题好比炸弹爆落自己身旁，只顾眼睛看自己碗里，怎么也不去看凡影。刘德能吃，一般情况不下四五碗。

有一顿，刘老师吃到第六碗时，云云冒出一句：“哇”。

大家还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瞪眼只听云云说出一句：“第六碗了”。

“叶云，怎么就这么不懂礼节，”郦诺马上制止，接着又带着歉意的跟刘德说：“刘老师别见外，来我给你盛上。”

“不用了，不用了，吃饱了……”。

凡影突然发现弟弟脸上的皮肤那么嫩！雏气未减。刘老师真有些不自在，吃这碗饭，确实也费了些劲，他生怕云云再冒出一句，可就太惨白狼狈了。

郦诺早就想请刘德帮着挖个红薯窖，挖地窖可是他的拿手好戏。一提及，刘德马上道：“好，好好……也有好几天没有运动了，抖擞抖擞筋骨最好不过了！”

“好，好好，一句话里头有十几个‘好’，真不愧是句好话，凡影都觉得好。

“刘老师，今天你还感冒着呢，就别挖了，等病好再说吧！”。

“……感冒？没事，干点活出身汗就好了！”

校长来了，尽管每天在秦岑家门前来来回回，领导可不轻易在谁家停歇，刘德在这里，校长慎重地直接纳入正题：“情况是这样的，孩子们都回来了，寄人篱下的日子总算过去了，在秦师傅的努力下把新学校建起来了，这学期学生们就在本村读书了，现在外村的孩子也来我们学校了，况且你教导有方。”扁担村长见哥哥不愿就范，而且外村的孩子也来就读，搁不下面子，只能“派”校长出马了。

“学校什么老师应有尽有，可都是刚分派来的，这毕业班还真不能草率，所以请你出马，”校长道。

“还真少不了个老的，”凡影念叨着，他还真喜欢上了这个活宝。

刘老师心里乐呀！激动呀，但也放不下面子，心不乱，“前几天，不是已经没有把我当回事了么？我刘某人是你们唤之则走，呼之则来的人么？”

校长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他的心思，要不然就不会亲自来请了，看了秦岑一眼：“学校的情况秦岑你最了解，老弟就为学校和孩子说一句吧！”

秦岑当然能说得上，要知道学校完工他的赞词惹得一片喝彩：“学校是我秦岑建的，我当然希望学校能红火起来，人才辈出，要出人才，自然就少不了刘老师您了！所以我也代表学生家长，请刘老师不记前嫌，为家乡作贡献。”

刘德要求住学校，这么一波折，他不再想住那吊脚楼了，也想住住学校的新套房。校长爽快的答应了，他就怕老师们都要求自己带头住校。刘德自从被冷落后就怄气从来就没有再踏进学校门槛，或者是黄牛确实没有水牛的气魄。刘德这棋子早就在校长的掌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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