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想过,顺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去,也许能够走出这荒漠,但是自己无论如何无法把段奕名弄上马背,而且食物和水,还有马的体力也无法使两个人走出去。
自己如果一个人走,那么就得丢下段奕名,任他一个人在荒漠干死,自己不见得能够走出去,就算走出去,如果又碰到那些狼该怎么办!
沉思了一个下午,心中很乱,最后决定还是不走,就守在这里,听天由命。干死总比被狼咬死好。
一天没有喝水,岑嗓子也热辣辣的,她多想喝一口水,但是想到晚上马上就要来临,太阳就要落山,那么就没那么热了,支持一下,明天再喝。
日头西沉,岑辛苦多日没有休息,于是就倒在沙地上休息一会,立刻就沉沉入睡,不过手上还紧握着马的缰绳。
等岑再次醒来,只见太阳已经再度升起,又是一天到来了。岑感觉嗓子渴的厉害,于是拿起皮囊大喝了两口,这时候,看到身旁段奕名那干裂的嘴唇,于是又把皮囊塞到他嘴里。昏迷中的段奕名大口喝起水来,皮囊中的水本就不多,很快就被他喝完了。
岑心想,没有水,自己最多在沙漠中坚持三天,而段奕名,失血过多,可能连一天都支撑不住,于是哀叹,两个人大概就要这样死在沙漠中,不知道多久后尸体才能被人发现,到时候人家一定会误认为这是一对情侣。
马显然也干了,躁动的在沙里面拱来拱去,希望获得一丝湿气。
这一天,岑感觉日头更毒了,晒的人浑身难受,而段奕名显然也很难受,一直在喃喃自语,痛苦呻吟,还在发烧。漫漫长日,岑度日如年。
太阳终于沉了下去,沙漠中凉爽多了,岑躺在沙上,望着满天的繁星,想着心事,怎么也不能入睡。
又一个早上来临了,太阳升起了,岑心想,自己不知道还能够看的到几个日出。站起身来,在四周走了一下,除了黄沙什么也看不到,连一棵小草也看不到。可怜的马已经无力支撑了,双膝着地,跪在地上。段奕名依旧痛苦的呻吟着,岑不知道自己在等着什么,难道是等着最后的死亡吗?
岑看了看可怜的瘦马,这可怜的马,从点苍山开始,一直跟随着段奕名,前日在狼群的围捕下,逃出性命,又经历了沙漠中这几日的饥渴煎熬,已经瘦骨嶙峋分外可怜了。
又看了看段奕名,他僵直的躺在洁净细腻的黄沙之上,一动也不动,因为失血和干渴,脸色已经变的惨白,嘴唇毫无血色,龟裂了一道道的小口子,这些裂口中,竟然也没有沁出鲜血,可见他的身体是多么虚弱。
他的表情十分痛苦,瘦削的面庞早已没有当日初见时的俊逸,完全是一个垂死之人的样貌。
不知道是因为在大理时,段奕名几次三番力排众议留下自己的性命,还是在沙漠中,段奕名昏迷前所说的那简单的抱歉话语,或是因为自己也有求生之心,岑心中突然下定了一个决心。
她站起身来,费力的将段奕名拖到瘦马的身边,可怜的瘦马因为几日的辛苦饥渴,已经卧倒在沙地之上了,头无力的低垂着,没有任何动静。
岑从段奕名身旁抽出佩刀,拔刀出鞘,将刀在手中凝视了半晌,终于鼓足勇气,看准瘦马的脖子,狠心的用尽全身力气的往马脖子上一砍,岑知道,如果自己力气稍弱,一刀不能砍死这瘦马,这马可能会吃痛狂奔,那么自己最后的救命希望也没有了。
刀插入瘦马的肌肉之中,岑心中惶恐,立刻松了手,那刀就这么斜插在瘦马的颈部。马儿吃痛,低声嘶鸣了一声,在沙地上猛然挣扎起来,岑心中虽然惶恐,但是看到鲜血从马脖子里喷溅出来,心里无比珍惜,生怕这血多流半分,全浪费了,于是赶紧扑上前去,压住马背,将手用力的按住马头,让马脖子流血的地方正在段奕名嘴巴上方。
鲜血向段奕名的嘴涌去,昏迷中的段奕名竟然立刻张开了嘴,贪婪的喝了起来。岑看到这个情景,心中才略微放下心来。
岑不知道段奕名清醒的是否会如此吮吸马的血液,也许在迫不得已的时候只能这么做吧!
马挣扎了半晌,终于停止了动弹,岑这才松了口气,手松了把劲,才觉得全身已经瘫软,出了一身大汗。
马虽然死了,不过马的鲜血继续流了好久,段奕名似乎完全喝足了,岑于是自己吮吸起马血来,马那带着温热甜腥的鲜血汩汩流到岑嘴中,岑只觉得一阵恶心,但是在这干燥毫无生机的沙漠之中,不仅要咬牙喝完这血,更要快速的大口大口的吞咽下去。
这血带来了生的希望,也许,只能延缓两到三天的生命吧,可是即使如此,自己也要喝下去,只到马的血液完全流干。
等喝完鲜血,放下马的尸体,岑抬眼看看段奕名,才注意到他的嘴边,净是鲜血,分外恐怖的样子,于是拿袖子帮段奕名擦了嘴角,然后又擦了自己的嘴巴。
心中想着,自己虽然并非富贵人家出身,但是从小到大养在深闺,也从未杀过一只鸡鸭,今日竟然动手杀了一匹大马,只怕自己在几天之前,也会觉得实在是难以想象。
没到过沙漠的人,终不会明白在沙漠中断绝水源的难过与可怕,这时候,只怕就算是马尿牛粪,也甘之如饴,何况区区马血呢!
岑一边想着,一边吃了些干粮,身体恢复了点体力。
在沙地上坐着休息了半晌,岑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马尸,心中十分犹疑。自己在侯府虽然备受欺凌,但那也不过是精神上的,并非肉体之上。现在让自己这么虚弱的身子拿刀将马皮剥下来,这可太过强人所难。
岑心中想着,又看了一眼昏迷高热中的段奕名,终于鼓足勇气,拿起佩刀,想当然的在马身上花开一大片口子,然后伸手进去,从伤口的切面分清马皮和马肉,然后剔除马皮,往另一个方向撕扯。
这马太瘦了,并无多少脂肪,于是分辨马皮和马肉这已经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而马皮和马肉更是紧紧结合在一起,撕扯起来分外费力。
本以为马皮很容易就能剥下来,可动手去做之后,岑才发现这事情简直是万分困难。她花了好几个时辰的功夫,多少次想放弃下来,但是求生的念头鼓励着自己,段奕名那惨败的面容就在面前,无数次要紧牙关之后,岑终于将马皮剥了出来,虽然已不是一块整皮了。
两只娟秀白皙的手,被马血染的通红一片,看起来分外恐怖,岑捧起一把沙子,在手中搓了半天,可惜血已凝固,已经粘在手上,沙子也洗不去手上的血红。
马的内脏的臭味也留在了手上,真是分外刺鼻,只是这杳无人烟的沙漠中,哪里有能顾的了这些!
岑稍事歇息,开始用刀将马骨也剔了出来,然后用马骨和马皮给段奕名做了个帐篷,虽然这帐篷做的东倒西歪无比糟糕,但是到底可以为段奕名挡住日间太阳的直射。
干完这些,太阳也已西沉,岑又感觉饿了,于是抓了块刚才切碎的马肉,生吃起来。马肉生吃,本来以为是吐蕃突厥人的民风,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一天落到这个地步。
虽然这生马肉腥臭难吃,但是对于一个处在饥饿边缘的人,那还是上等佳肴。今日还有生马肉吃,如果这马肉吃完之前,还没有遇到人,那连马肉也没有吃的了。
吃完之后,又弄了一块给段奕名吃,可惜段奕名没有反应,岑想了半晌,无计可施,只好拿起来放好。
夜晚星空依旧,这日岑倒是安然入睡,也许对前途并不抱太大希望,心也就安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