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谁这么会拍马屁啊?你讨好你主子也不用拿我当素材吧。
这时很多人随着附和,“大唐盛世重现,吾皇居功至伟,天下归心乃是神谕啊。”“我主英明,天现神异。”之类的阿谀之词,真让人受不了。
回到轿子里,听着外面铺天盖地的奉承讨好,感觉既无聊又无奈。
掀起临江一侧的轿帘,莹润的圆月跳入眼中,勾起了我的思念,千里之外的倍王子,你还好吗?可还记得那个生死与共的月夜。想起他暖如春风的微笑、他那一个字的誓言,泪水不觉间已流了一脸。你在哪?能否看到天上的圆月,能否听到我的思念。
寿宴应该是散了,伶官们由周匝带着都去皇上那儿讨赏。我仍旧坐在轿中,我这身打扮本就惹眼,外边刚刚因为我乱了一阵,还是别露面的好,不然洛神有灵,非把我这个冒牌货卷进河里喂大鱼不可。
又干等了一阵,还是不见有人回来,掀起轿帘往外看,只见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近,两人皆是武将打扮,前面的年长者目光如炬、气度非凡,后面年轻者银盔银甲,星目剑眉,一副帅气的英姿,当年从崖上掉落的倍王子就是这样的装束,我不由得看怔了。
两个人从轿子旁边匆匆而过,与银甲帅哥目光交接的一瞬,我猛地回过神,赶紧放下了轿帘。
翌日,我依旧如常去教坊上班,却等来了一道改变命运的符咒。
周匝带着我和所有的伶官跪在教坊正厅里,一个阴阳怪气的宦官朗声宣读圣旨:“昭宗朝兵部尚书之孙刘氏云儿,贤臣之后,淳孝明理,娴德温良,姿惠出众,册为贵妃,赐居风华殿。于下月初六举册妃大典,钦此。”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被景进强从地上拉起来。那宣旨的太监走到我身边,似笑非笑的说:“贵妃娘娘,皇上今日在宫中设宴,请娘娘去抚琴。”
我不知道是怎么被景进带进宫的,两条腿机械的交替,沿途的园林景致和恢宏的楼台殿阁一样都没看进眼里,我对这座千年幽怨铸就的金色鸟笼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到了目的地,景进示意让我跪下,我死命的抓着琴盒,就像落水的人手中的稻草,眼睛紧紧的盯看着前方的地毯。
“抬起头来。”慵懒的语调,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迟疑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眼前的男子就是皇上?不是说昨天刚刚过了四十岁大寿吗,可是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俊美的五官绝对不输给倍王子,如剑锋一样凌厉的眼神,雍容而沧桑的气质,证明了他是一个身经百战的王者。
他就是历史上最多争议、评说纷纭的后唐庄宗李存勖?我的历史学的太差,只是隐约记得,他弹指间开疆拓土,却丝毫不谙治世之道,一个军事天才加个政治白痴。
他看我的眼神更多的是探究,而不是爱慕,这一切收入眼底,心想也许可以赌一下。
我从新垂下眼帘,“民女刘云儿,参见皇上。”
他猛地起身走了过来,在离我五步远的地方止步。不知道是不是我刚才起伏变化的表情惹他不高兴了,也不敢抬头从他脸上找答案,只能和他一起保持这静默的气氛。
“平身,赐坐。”突然转身坐回了龙榻。
“谢皇上。”我还未及起身,就听他幽幽的说道:“琴案已备好,云儿为朕弹唱一曲吧。”
把琴放置好,我颔首弄弦,缓弹轻唱道:
“楼阁上一扇门,伴着语梦伊人,
抵挡住风霜秋痕,拥抱着日落黄昏。
落叶漂浮在青云,琴声缭绕着离人,
子夜未央的歌声,沉沦着断肠的人。
穿过人世的楼阁中,多少感动在红尘,
世世生生象雾又象风,远在天涯近在梦中。
消散不去的青云中,伴随多少红尘语梦,
烟雨,何世再相逢,
世间爱恨都淹没在风雨中。”
曲终良久,才听皇上缓缓的开口:“‘千里共婵娟’与‘远在天涯近在梦中’所言可是同一人?你唱此曲给朕,是想说你心中另有所爱?”语调平静的如暴风雨前的空气。
我好像赌输了,输在过高的估计了一个古人的爱情观,尤其是一个皇帝的。
我低头不语,上齿紧咬着下唇,噤若寒蝉。
“是想说――不愿做朕的妃子?”他一步步逼近过来,我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脸,但他声音里的肃杀之气已然把我冻僵。
“皇上圣明。”我从嗓子里挤出四个字,声音小的几乎自己都听不到。
“回答朕!”
我吓得猛然抬头,正撞上火山爆发般的怒气,恐怕今天是难逃一死,感触到绝望反倒泰然了,我淡定的扬起眉,迎上他慑人的目光,“不愿。”
他紧握的拳头发出清脆的响声,眼里盛满了喷薄的怒意,如利剑的双眼紧紧瞪着我。我今天的所作所为恐怕就是“批龙鳞”吧。我静静的回看他,等待着宿命的审判,却见他忿忿的哼了一声,竟然拂袖而去。
天上下起了雨,雨势之大是我来到后唐从未见过的。
第二天,雨依然很大,昼夜未停,宫里传来了丧讯,太后崩于长寿宫。皇上废朝七日,在宫中执丧。
几日来大雨依旧,洛河泛涨,洪水冲毁了天津桥,人们只能靠舟船往来两岸,水势太猛,每天都有舟覆人亡的惨事发生。
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皇上根本就没空理我,他对我本来只是一时兴起,一忙也就忘了。我依然着男装到教坊上班,盘算着拿到这个月的工资就走人。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坊间早已将我与洛河天灾联系在一起,传的沸沸扬扬,版本大致有两个:
有人说:“洛河神女本以色绝天下闻名,谁知当日见这刘云儿,美的人神共愤,自感不及,嫉愤难当,便施法成患,索要此女为祭。”
还有人说:“这刘云儿何止倾国之貌,哪是凡间人物,乃是洛神现世,皇上强要纳妃,惹来神怒,此举是重蹈商纣之辙,亡国不远矣。”
景进又带来更坏的消息,陕州上报黄河水涨二丈二尺,水入城门,淹死了很多人;同时汴州、许州、滑州都大水泛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