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还没过去，春天也没到。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活泼靓丽还不怕没人追？会有更好的。”
“我就是喜欢他。”叶洁云猛地站起来，杯中满满的牛奶溅了出来，脸色已经完全没了刚才的云淡风轻。“姐姐，从前我要什么玩具要什么吃的你都会让着我，这回你就不能再让我一次吗？”
曾经我是会，特别容易心软。可经过这段时间后，我已经没办法再做得很潇洒了。因为……
“他不能吃不能玩，我不会给也不愿意给。最后……”我说出最重要的一点，“我发现愈来愈喜欢他了呢。”
泪水沿着她的脸颊无声地滑落，让我措手不及。
我握了握拳，面巾纸就在手边。
乳白色牛奶嘀嗒嘀嗒地落在石砖上，房中静得只剩下这个声音。
“你那么喜欢喝牛奶，应该喜欢奶油小生才是。叶桀奇那么粗鲁，他不适合你。”
寂静的客厅，我脱口的话清晰敲进她的心里，更重要的是……我的。
提起书包，我打开房门，关上。
对着空寂的走廊，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好险！对于她的眼泪，差一点又投降了。
哎，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说清楚才好。
课间休息时间，我塞上耳塞听潘玮珀的歌，想以此杜绝教室内一切杂音。都高中生了某些同学还像小学生那样喳呼喳呼地制造噪音，不会长大的小孩。
没听多久，耳塞被一把拔了出去。隔着条走廊的陈晶霸道地夺走了我的mp3，“借听一下，可以吗？”等夺走后再提出请求，现在的女生个个像泼妇。
我无奈地翻书包，将下节课要上的课本资料一一拿出来。下节是语文课，又要对着老班的凶面孔了，运动会的慈祥面孔简直是昙花一现。想当初应该对着她猛拍照，留作纪念也可。
不过最最讨厌的还是她特爱提问题。
“知道的请举手。”又来了又来了，就像平时那样等不到任何回应，她会有次序地抽查一组。本来就是嘛！又不是小朋友，“知道的请举手”，幼稚！
久等不见有人举手，这时往往前面几排的同学会很倒霉。就像今天，她抽了第二排的欧阳良明。
欧阳良明支支吾吾地说不出，默默等了他会儿，按照惯例回答不出就要抽他后面一位了，许平准备。
连许平也回答不出，本来还垂头眯眼的秦雅南开始苏醒，渐渐有了危机意识。
其实是很简单的问题啊（虽然我也不知道答案），许平怎么也会回答不出？老班在讲台桌上笑侃：“你再不回答，就要被秦雅南同学抢走了。”
哄笑声中，秦雅南这才开始着急，“许平，你敢回答不出！”
这时候还用这种霸道的威胁语气，真服了她了。
说起来，秦雅南还真没被老班抽到过问题，我抽到问题的次数就比较多。只怪我前面的那位男同胞不争气，接着坐我后面的也跟着遭殃。而秦雅南的话，往往轮到她的时候，许平这个副班长已经替她回答出了，让人好生羡慕。
结果许平真的回答不出，他坐下后轮到秦雅南当教室的擎天柱了。
班中最活跃的就数欧阳良明了，比猴子还会跳上跳下。上课一条虫下课一条龙的最佳典范。等老班一走，他就拿着一本语文书装模作样。
尖着嗓子说“知道的请举手。”然后又是另一个动作，“哎哟，老师，我们又不是小学生。你成天用这招烦不烦哪！就算你不烦我们也会烦！”
然后一转身又挺胸收腹，指着许平说：“许平，你再回答不出，就要被大姐头抢走了。难道你是故意回答不出，让我们大姐头出丑吗？”
“哈哈哈哈……好好笑啊。”我很给面子地大笑。不仅为他演得逼真，也因为他的最后一句话。看许平低头不语的表情，确实有这个可能。对上了的两人都好有意思哦！
唏嘘声中，竟然没有一个人笑。
我拉拉陈晶，“学得真得很像啊，真得很像老大啊，你们为什么不笑？”
陈晶不吭声，倒是周围的同学用某种哭笑不得的眼神看我。
“我们班的同学严重缺乏幽默感。”欧阳良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跟我惺惺相惜。
“是啊。”在看到欧阳良明身后的人时，我吓得马上改口：“呃，其实老班也挺好的，老师是园丁，老师是蜡烛，老师是阳光……”
“你发烧了？”欧阳良明这个迟钝的家伙！
“欧阳良明、叶洁奇！”果然一记河东狮吼，我不敢怠慢地在座位上站起来。
我这样说了还不能逃过一劫吗？
欧阳良明转头惊见去而复返的老班，灰溜溜地低头。
这样就变成了和老班平视，眼对眼不行！他只能抬头看教室平台，这叫目中无人不行！他将脑袋左右看向他处，这样似乎也不敬。无奈之下最后选择了将头埋进胸前——谁让老班长得比我还矮几分，夹在同学当中都没办法认清。
“你们两个给我滚出来！”
我和欧阳良明对视一眼，垂头跟着出去。
背后的门刚关上，教室就爆发出狂笑声。
“老师，你看他们也在笑……”话音未落，一记重量级的爆栗就敲在了欧阳良明的榆木脑瓜上。
“目无尊长！跟我进办公室。”
办公室里，排山倒海的教诲让我的头低到不能再低。
“叶洁奇，你看看你的成绩！高不成低不就，你打算以后混个什么样的大学？你倒是说说看！欧阳良明，我看你当小丑也当得过分了吧，你还给我唱双簧！”对于欧阳良明，老班很不留情地拧他的耳朵，一点都没有想过要手下留情。
就看他痛得“嗷嗷”叫，“老师，老师……你可不能体罚学生！这也是为你好。”
“被学校知道你有这种行为，你会评不上优秀教师的！”
“体罚我事小，影响老师声誉事大。喂……叶洁奇，你说句话啊，是不是，是不是？”
我愣愣地点头，“是。”没想到这句话反而让老班愤怒地转移目标，我的左耳也被她扯住一扭。
“哎呀！”欧阳良明，我真是被你害死了！老师你也不想想当初我也因为跑步替班级争过光！你怎么都忘光了我对班级的犬马之劳，就算是点滴之恩也当涌泉相报吧？
“叶洁奇你做为一名女生也那么皮，看看你的成绩怎么就不和你重点班的妹妹比比。作为姐姐，怎么一点都没有羞耻感！”
我心一沉，为什么总让我听到这样的话！
“老师老师，你还是来拧我吧！”欧阳良明在旁说，算他还有点良心。
正在这时传来清晰的敲门声，我们三人同时看过去——老天！怎么会是她？就算见到叶洁云也好过见到她。天哪地哪，竟然是那个美女会长。
老班讪讪地放开我的耳朵，一派温柔地对她说：“是素晴啊，快进来吧。”
我的脸刷得红起，刚才的情景一定被她看到了！今天是走了什么运啊！
“我来取些资料。”柯素晴微笑着解释，我感到她的目光已经把我刺个洞出来了。真丢脸！
她在书架边找边开口：“又是学生犯错误，惹张老师生气了吧？”
老班叹了口气，很无奈地说：“是啊，现在的学生很难管教，特别是这群学生，并不像你们高年级的成熟懂事。”
我把头埋了又埋，只差没埋进地里了。
“新进学校的高一新生是皮了些，当班主任的就辛苦了。所谓严师出高徒，是应该严加管教。只是有时越管他们越会起逆反心理，张老师也松松气，别跟他们一般见识的好。”
“说得也对。”老班竟连连称对，用从未有过的慈祥目光看着柯素晴，“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识大体，做老师的也会轻松许多。”
因为柯素晴，我们很快得到了放行。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帮我了。
走在前面的欧阳良明揉捏着自己通红的招风耳朵，只差不能朝它呵着吹气了。
我想我的耳朵也不会好到哪里去，热热麻麻的像有蚂蚁在爬。一定比猪八戒的大耳还丑了。
解开束头发的橡皮筋，披散头发盖住被折腾的耳朵。撩拨几下垂在耳边的发丝，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后，我转头问欧阳良明，“喂，你说我放下头发好看，还是束起来好看？”
欧阳良明停下脚步，瞪大了眼珠子，一副看怪物的表情，“你是女生吗？说这种话！知不知羞啊！好歹我也是个男人！”
不知道是谁害我这样的！我斜睨他一眼，“在我眼里你根本不是异性。除了我喜欢的人之外，其他人在我眼里男女一个样，你懂不懂？”真是大惊小怪！
欧阳良明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照理说，你那男朋友才像个女人吧？”
“你死定了，死定了！这样子说人家，他特别讨厌别人说他那张脸。”我接着说，“可我也没指他啊。”
“嘎，难道你喜欢的不是叶桀奇，是别人？”
我忙变脸，急急地捂他的嘴，“你别叫那么大声好不好。”
不要胡说八道，我当然知道自己不讨厌他，慢慢地开始……喜欢。看到他和柯素晴站在一起我会吃醋，看他和洁云在同一个房间我会不安，很多事情已经直接或间接证明了我的感情。
“行了行了，才懒得理你们这种女生。”欧阳良明很酷地一甩头，大步向前跨出，留下我一人独自慢吞吞地走。
还不想那么早进教室，一想到刚才的事就没脸进去，和三三两两的女学生擦肩而过。我回头看了她们的背影，仿佛看到在初中时和阿娅丽君大笑大闹，一起结伴而行的影子。
“丑八怪，电话来了！”
“丑八怪，电话来了！”
我笑着四处张望，谁那么风趣将铃声设置成这种声音？
等注意到几个过来的同学都窃笑地望向我，我才后知后觉地拿出手机。
搞什么鬼！我没好气地“喂”一声接听。
回答我的是“嘟嘟”的盲音。
一看号码是叶洁云的，真是幼稚！玩这种三岁小朋友的把戏。你以为这种小把戏会惹我生气吗？——没错，我就是被惹怒了！
我怒气冲冲地跑到一班找她，她正和其他同学在一起。
“叶洁云！你做什么把我的手机铃声改成那样！你知道你现在有多无聊吗？”我一见她就吼，真被她惹毛了。
“姐姐，你在说什么呀？你干吗这么生气？”她无辜地笑，如果不是我刚才亲眼看到百分百确认没看错的话，我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搞错号码了。
“如果不是你做了让我生气的事，我也不会这样说你！”就算为了叶桀奇也没必要对我这样吧？
她不知和身边的女生说了什么，两人哧哧地笑。我觉得自己像个白痴，被人晾在一边当笑话看，“叶洁云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她没回答我，倒是过来撩拨我的头发，“干吗披头散发的，想装妩媚？”
我很迅速地救回自己的头发，嘲她大吼：“你干什么动手动脚！”真的很怕被她看到我的耳朵，这样又会惹来另一串嘲笑吧？
叶洁云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姐姐在家里打我骂我也就算了，为什么在学校还不放过我？”
老天，她在说什么呀！叶洁云你发什么神经病！周遭的异样目光投刺得我惶惑。明知道我没做错什么，鄙视的憎恶的一道道利剑还是让我双颊飞红。明眼人一看还以为是做贼心虚。
“你，你……”我气得想吐血，终于明白有些人为什么会被活生生地气死。
“喂，我不管你是洁云的姐姐还是妹妹，你跑我们这个地盘撒什么野！你该回去你那垃圾班老老实实地待着。”
她身边的一个女生对着我凶，和周围的几个人讪笑着指指点点。
我知道这个女生，当初问她洁云在哪时，她酸溜溜的表情还在我的印象中。
气得要发火，忍啊忍，努力地忍，但我好像还是永远不懂那句“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你以为她对你多友好？”我直指她的胸口，目光滑过她身边的叶洁云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她也只不过找你当陪衬，把你当绿叶。利用到时拿块骨头哄哄你，你就能把尾巴摇上好一阵子。”
气疯了人大概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什么恶毒的话都说得出来。我的话似乎踩到了那个女孩的痛处。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转而又变得铁青。双目暴睁，突然间发疯似的朝我扑过来——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她猛扯我的头发，拳手雨点般地打过来。
我有多久没打架了？大概是在小的时候曾经打过，不过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就算和叶洁云，最多也只是吵吵嘴。
我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有抡拳的力量，除了无力地抵抗还能做什么？
两个女生打架是很少有的事吧？吸引了众多的眼球，很多人都围过来。叶洁云似乎也没料到会这样，手足无措地站在观众那方。
头皮被扯痛，她另一手过来抓我的脸时被我隔开了。课桌椅间的狭小地方，她掐我的手臂我揪她的头发，撕扯在一起。女人真是可怕哪！穿的是裙子，还要担心会不会暴露。
“别打别打了。”洁云在旁边大声疾呼。
“嘶”的一声，我的衬衣被撕了个口子，我惊了一跳，忙伸手去按肩上被撕破的地方，顾不得她挥过来的拳头。
“哐郎”连接几声响，被踹中而后退的身子撞翻了后面的课桌椅——她，痛得龇牙裂嘴。
“阿南。”
我惊见突然出现的秦雅南，她过去按住倒在地上的身子“啪啪啪”地连打几个巴掌，挥得对方满脸通红，这样的打法可不得了。
“阿南别打了。”我过去拉她。可是她哪里听我的，见地上的人还要抵抗，对着她的脸又是一拳，打得她血都出来了。
“别打了，我求求你。”我一手扶着肩，一手拉过打疯了的阿南。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
其实本来是件小事，可是由于我不懂“忍”字，由我一手牵扯出了很大的问题，闹得全校皆知。
我们两个被关在办公室里进行彻底的教育，那个女生被送去了校医室。
不过奇怪的是，阿南进老班的办公室还没被骂，就传去了教导处。临走前，她笑嘻嘻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放心，有我呢！会没事的。”那样的坦然微笑。
“你好好反省吧。”
老师说完这句就出去了，我站在办公室的墙前，独立反省，开始后悔不该发生的种种。
这时叶桀奇像一阵飓风那样刮了进来。
他很气愤——不是对洁云，不是对别人，是对我。
一见我就劈头大骂：“女孩子该有女孩子的样子，你知道你今天的行为像什么吗？整一个泼妇！”
我脸色微变。反了反了，我们的角色互换。本来是我不愿见他打架！现在是他厌恶我打架。
“和叶洁云有什么恩怨就在你们家里解决，没必要带到学校现在还拖累阿南，她被你害死了。”
“你说什么啊，叶桀奇。”我挥拳打他，当场哭给他看。
今天是我的大凶日。被老师骂更重要的是被柯素晴看到，我为什么怕她看到？还不是因为叶桀奇！我远远地比不上柯素晴，我自卑地想人家会怎样看待前男友如今的女朋友。我和洁云之间的关系变得如此紧张，也是因为他。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话，会有今天这个打架场面吗？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啊！他不安慰我也就算了，竟然还凶我！
“别哭啊。”叶桀奇见状，立刻手忙脚乱地拿他的袖子擦我的泪，“我不喜欢你打架，我的女朋友不应该这样！别再有下一次了，你看你的衣服！”
我扭捏地躲开，“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吗，如果你不喜欢再换一个不就行了。反正我还在‘实习’当中！”
“别再说气话了，”他敲了敲我的头，“你早就成为我的正牌女友了，想赖也赖不掉。”
我在心底偷笑，面子上倒是一点都不妥协。
他脱下一件敞开的衬衫，披在我身上。其实他一进来我就看上他这件外套了，幸好他里面还穿了一件短袖t恤。
“你没事就好，只是……阿南有事了。”
说到阿南，我就没法装冷酷，泪眼地看他，“阿南会被记过吗？”这次万不该阿南也扯了进来。
“不，会被开除学籍。”
“……”
“别哭，我会想办法的。”
不可能！不会那么严重！
我匆匆地跑进教室，翻开秦雅南的课桌，里面已经没了她的书包。
“她会回来的。”许平这样安慰我，看我的眼神很安定。他不是喜欢阿南吗？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教导处一直是我最讨厌的地方，可是现在的我跑得多勤。我对着里面所有的老师求情，可他们就是不肯理我。
是那个女人先动的手啊，那么多人看到了。
通过这次的事件，我才知道阿南本来就在这学校已经读过一年的书，因为多次犯错留了级——原来阿南和叶桀奇他们本来是同班同学。
这一切，都是等她离开后我才知道的。她以前都没跟我说过，怪不得当初她要打许平时，钟洛不许，还起了争执。
讨厌，好讨厌！为什么她都不告诉我！
我没事，阿南却有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