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不是!弥生不是情绪化,她还是对他好冷淡。
一星期后,他受不了,把她叫进办公室,烟灰缸里,方捻熄的香烟还火光稀微、烟丝袅袅。
弥生瞪着那管烟,听他说话。
“所以,下个月帮你调薪,多五千元,这样满意了?”说完他拉开抽屉拿出钥匙,“所以一切照旧。”
弥生瞪他,“等等,你以为我想调薪?所以才——”
“不然呢?我想不出你气什么,还是……”他也凑脸来盯住她,“你老实跟我说,有人跟你挖角吗?哪一间公司?可恶,他开的条件我加倍——”
天啊——气死我也!弥生靠近,瞪住他,“金绍棠,你真是笨蛋。”
他脸一沉,也靠过来,两人鼻尖几乎要碰到了,眼对牢眼,呼吸喷在彼此脸上。他狠狠道:“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我从不把你当下属,那不代表你就可以这么嚣张!”可恶,骂他笨蛋。
混账!弥生咬牙,“金大老板,小秘书我的容忍也是有限度,我对你好不是应该的,那早超过一个秘书该做的!”
“所以就算我调薪,你还是坚持要跟我分那么清楚?”
“这样比较好。”不再任他予取予求,她要新生活!
他抓了钥匙扔进抽屉,“砰”,关上。剧烈的声响令她震住了,他起身,抓了公文包吼——
“随你高兴,看你要闹到什么时候!”他出去,剧烈的甩门声惊动她。
望着那未熄的香烟,她静静看一会儿,捻起香烟,拍掉滤嘴沾染的灰,夹在指尖,吸了一口,缓缓吐出,重温他残留的气味。熟悉的香烟,熏得眼睛潮湿。
竟然以为她想调薪?他真那么木头,还是故意装傻?她暗示得还不够?方才她差点咆哮出来——“你这笨蛋,我只要你爱我!”唉,幸好忍住了。得不到他的爱够惨了,若还要他亲口说出“我不爱你”,嘿!那她还有脸留在这里吗?
“铃——”手机响了。
“喂?”
“弥生,晚上过来吃饭。”是铄雅,命令的口气。
“不要,我——”
“什么不要,你有事?又要跟金绍棠应酬吗?他要你干吗?”
“不是啦,我——”
“那就过来,少废话,我有事跟你说。”“喀!”的一声,她挂上电话。
“喂?”真是!弥生将手机收进口袋。
她站起来,帮他收拾桌上杂乱的资料,一一归妥,又检视笔筒,笔尖钝了,她坐下,拿出刀片,一支一支削起来……砰!门又推开,弥生吓了一跳,刀片削到指腹,好痛!
金绍棠冲过来,抓了她的手,掐住伤口上边的皮肤止住血,“笨蛋,你在干吗”他咆哮,他看她将皮削下一大块。他坐下,用面纸压住伤口,他揪眉心疼道:“太不小心了,很痛吧?”他望住弥生,弥生撇开脸。
“还好。”不要对我这么温柔,求你。
“什么还好,皮都削下来了。”弥生想抽手,他硬是捉牢,“别乱动,先止血,然后再……弥生”他惊愕,弥生哭了,眼泪不断地掉下来。望着她流泪的侧脸,他慌了,“真的很痛?”
弥生拭去眼泪,“你不是要赶去电视台?快去吧,别让他们等。”他还是牢牢握着她的手。
“弥生。”她不看他,他严厉道:“弥生!”她这才转过脸,他叹息道:“你到底怎么了?你让我摸不着头绪,家里出事了,还是遇上什么困难?”
我爱上你了,这是最大的困难。弥生张嘴,爱哽在喉里,说不出口。
他鼓励她坦白,他催促她开口,他按住她手,他说:“弥生,我们是好朋友,还有什么不能跟我说?”
好朋友……哽在喉里的话硬生生吞下,“你跟那个丁菲菲怎样了?”
“怎么忽然问这个?”他笑了,将覆在伤口的卫生纸拿下,她皱眉,伤口又热又疼。
他起身警告,“别动!”随即出去拿药箱。
弥生举高食指,检视指腹上的伤口。嫩红的伤口裸露,血止住了,泪却凝聚在眼底。怎么办?一听见他温柔的声音,她软弱了,怎么也无法狠心不理。怎么办?明知再蹉跎下去毫无意义,她应该离开,但望见他,她又拿不定主意了。好痛苦,她不要这样。
这样下去,永远也挣脱不掉他。谁能告诉她,对着一个深爱的人,该怎么才能无动于衷?日日对着心爱人儿却无法拥有,这煎熬她还想领受吗?
金绍棠走进来,“好了,我帮你上药。”他坐下,打开药箱,慎重其事地挽起袖子,瞪着瓶瓶罐罐,“嗯……”从未帮人上药,不知从何下手,他笨拙地拿起各式药瓶打量,“这是消毒的?喔,先上消毒的,然后……这个是……”
弥生笑了,“我自己来。”
“不,你别乱动。”
弥生指着咖啡色瓶子,“这是碘酒,先上碘酒。”她指导他。
“喔,好。”沾了碘酒,抓着她手腕,仔细地帮她消毒。
“再上软膏。”弥生指着白色软膏,“就这个。”
“喔,好。”挤一截软膏在指尖,边帮她抹上边问:“疼吗?疼不疼?行吧?很痛吧?要不要轻一点?还行吧?你忍忍喔。”嗦嗦的,害弥生“嗤”地笑出来。
他停住动作,敲她额头,“笑?你还笑?拜托下次小心点,哪有人这样削笔的?”
“还不是你害的?”弥生也啪地打他额头,“都是你,忽然闯进来,害我吓一跳才削到手。”
“唉呀,你这女人!”他跟她杠起来,“自己笨就算了,还怪别人。”
“本来就是。”她皱眉。
“好了好了,我不跟女人计较。现在怎么办?要贴绷?不行不行——”他抓着她的手检查,“ok绷太小了,我看要缠绷带。”
“拜托,一点小伤,缠什么绷带?”弥生哭笑不得。
“一定要缠,伤口感染细菌就完蛋了,你还想住院啊?”
“呸!少咒我。这点小伤会住院?”
“你肚子疼都可以疼到盲肠炎,你说你手痛会不会痛到去住院?”
哼,哼哼,她笑睨他,“你希望我住院喽?”
他嘀嘀咕咕:“起码你住院时乖多了,不像现在……”他剪下一截绷带,裁开尾端。
她听了缄默,想起住院时,身体虽然受苦,心灵却是欢快的,他天天来陪。那时她还做着美梦,梦想他终会爱上她,现在变得这么难堪,她感慨。
“手过来。”他命令着,弥生将手伸过去,他小心地缠伤口,“明天我帮你换药,伤口不能碰水,要小心点,别发炎了。”
“喔。”弥生听得心不在焉。
“好了。”他摸摸她的头,“我去电视台了。”把先前忘了的文件收进公文包走了。
“喔。”弥生点头,望住伤口,她“嗄”了一声,回头咆哮,“金绍棠!哪有人在绷带上扎花的?”
“造型嘛!”他哈哈大笑着离开办公室。
真是的!不过几分钟,他在她指头处用绷带打了个结,那个结竟是花朵形状,似白色雏菊。瞪着那朵花,弥生又气又笑,却不得不佩服他的手巧。她将手指凑近唇边,吻了吻花儿。
唉呀,眼眶又热了!不是打定主意不再受他影响?
妈妈跟阿姨在吵架,茵茵坐在桌前,瞪着她们。
“你说什么?帮祖伟投资你干吗!”弥生吼姐姐,乔铄雅将食材倒入火锅。
“有什么关系?他反正钱放着也是放着,你吼什么吼?”
“你明知他……他……”弥生气得灌下一大杯水。
“他喜欢你,所以啊,他才那么大方。”铄雅拨弄火锅料。
“我不想欠他人情,你怎么不先跟我商量?”
铄雅笑嘻嘻。“他真的很喜欢你吧,他不错,他……”
“我不想听,你别在那瞎搅和,我的事你别管……”
姐妹俩吵得不可开交,茵茵瞪着阿姨受伤的手指,她瞪了很久、很久,咽一下口水,然后——
“花——”她掐住弥生手指。
“啊——”弥生惨叫。
“放手、快放手,阿姨痛痛,快松手!”铄雅揪住女儿双手用力摇,弥生更用力地哀嚎。
“花——”茵茵紧抓着不放,“花花花花花——”
“痛死啦——”弥生尖叫。
“哇——我的花……”茵茵嚎啕大哭。
弥生趴在桌上啜泣着,左手食指伸直,铄雅帮她重新包扎,经过这番折腾,伤口又流血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她帮妹妹上药,“小孩嘛,都怪你,没事在伤口扎那么漂亮的花,她当然好奇,她不是故意的嘛……”
“可恶……”弥生抽抽噎噎,“讨厌鬼,臭茵茵。”
茵茵瞪着阿姨,也哭着骂,“你羞羞脸,爱哭鬼。”
“笨蛋,很痛的!”弥生训斥,茵茵“哇”地又哭了。
门铃响了,弥生抽面纸揩脸,擤鼻涕。铄雅抱着女儿去开门。
“你来了?”笑盈盈地请客人进来。
一见来人,弥生惊愕,“陈祖伟?”
“弥生。”陈祖伟拎着礼物,笑着走进屋内。
“你?”
“我请他来的,快,快进来!”
弥生火了,瞪着姐姐咬牙道:“姐,我们好像少拿一样菜喔,你跟我进来看看。”弥生起身要她进厨房。
铄雅装傻,“哦?没有吧!我都拿过来了啊?”
弥生笑着说:“你、最、好、跟、我、去!”说完大步走向厨房。
铄雅将女儿交给陈祖伟,硬着头皮过去。呵呵呵,要死了喔!
弥生咆哮:“你干吗?你到底在干吗?”
“干吗?吃饭啊干吗?”
“我是问你干吗找他?”
“他不是你朋友吗?姐姐找他来吃饭,姐姐关心你也关心你的朋友啊!”
头晕!“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吗?”
铄雅拿起削好的小黄瓜啃,“真高兴你了解姐姐的苦心。”
弥生握拳仰头“啊”了一声,真想掐死她,“什么苦心?你根本在看好戏!我要是知道你找他来,我就不来。”
“反正金绍棠对你没兴趣,试着接受别人会怎样?他人很好啊!我是为你好。”
“他很好有什么用?我对他没兴趣——”
“对不起……”一个声音打断他们,两人回头,看见陈祖伟尴尬地道歉,“呃……茵茵要吃火锅,我拿个碗……”他走进来,表情困窘,显然方才的争执他都听见了。
弥生难堪地上前取碗,“碗在这里。”
“汤匙在这边。”铄雅递给陈祖伟。
陈祖伟拿了东西走出去,然后一阵岑寂。弥生背靠着流理台,低头不语。铄雅站在另一边,双手环胸,表情凝重。
好一会儿后,铄雅拿了碗筷出去,“出来吃饭。”
弥生疲惫地深吸口气,走向窗前。陈祖伟是个好人,她无意伤他,她真想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