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魂感觉到有人正用一种极其温柔的目光看着他们。是西月！他清楚地知道这目光来自于何人。只有西月才会用这种目光看待他们。在天庭，女娲也好，他们中任何一个神将也好，看众人、看天庭的时候，眼神里不会带有任何情感。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感觉到西月在看向他们的时候，眼神里流露出爱惜之情。只有她，只有她把大家当做伙伴——虽然她从未与他们公开交谈过。

灭魂突然对她有了一丝怜悯。

其实，她也很可怜。灭魂在心里想。

西月的身世在他们中间是公开的秘密。西月与女娲是血亲。她是女娲的哥哥，上任天地大神伏羲和来自魔界碧血族的青弥所生的女儿。就在她出生不久，女娲偶至时间河畔遇上了灵界的老法师，也就是掩日的爷爷——穆法师。

穆法师冒死走出灵界就是为了告知女娲，西月将是下任天地大神，而她残暴的魔性本质会让整个天地沦为地狱；在她的统治下，魔鬼将大行其道，弱小的凡人会遭到残酷的折磨与血腥的屠杀。据说，穆法师当时一边忍受着身体腐败、溃烂的痛苦，一边把自己所预见到的未来告知女娲。最后，他向女娲推荐了火神的人选，那便是掩日。

女娲对穆法师的话深信不疑。她从青弥怀里抢走西月，本来打算杀之以绝后患，但穆法师说过，西月可以铸造出拥有强大力量的圣剑。当时的女娲，因为补天而消耗了大量的法力，一个人镇守天地已开始感到吃力，所以才组建天庭，设立神将，让他们分别执掌自然界的各种力量，协助她镇守天地。她希望西月能替她铸造出圣剑，使她可以借助圣剑恢复强大的法力。于是，她打消了杀死西月的念头，只是封住了她的魔性，敕封她为铸剑女神。但是，封为神祗只是为了困住西月。没有女娲的命令，西月不能踏出天庭一步。这华丽而无生气的天庭成了西月终生的囚笼。

美丽的天庭只属于神祗。天庭的空气不适于神祗以外的任何生物生存。从未踏出过天庭的西月，她的世界里只有女娲和他们，除此之外，便是各种颜色的长开不败的花朵。西月没有见过昆虫，不知道飞禽走兽长什么模样，她常常浸浴的天河里没有鱼类。她的世界只能和天庭一起，静止在层层云端之上。

可怜的人。灭魂再次为她叹息。所以，她比任何人都更珍惜身边的一切，包括这些监视着她的人。只因为，她没有选择。

灭魂在同情心的驱使下走向西月栖息的岸边。他突然想要和她交谈，想知道她如何能在这样的环境里待下来。难道，她不觉得孤寂吗？

西月横卧在树枝上。很多时候，她管不住自己。她常常不经意地望向其他人所在的地方。看到他们热烈的讨论着某件事，有时会因为讲到什么可笑的细节而大笑不止；有时会因为有不同的意见而产生争执；她也会跟着他们一起笑，一起皱眉。她每日里只能靠观察他们来打发时间。这样的生活还要维持多久？他们从不邀请她加入。她是那么的想要和他们坐在一起谈笑风生。可是，她不能，她是这天庭的囚犯。

有时候，他们会一起离开天庭，到下界巡视。空洞的天庭就在这时发出寂寞的回音，时间变成了长满尖牙的怪物不停地啃噬她。没有他们的天庭，她连偷偷遥望的对象都没有，她连这唯一的权利都丧失了。

只有掩日常常来陪她。但是，他也要经常离开天庭。他一走，西月又只能陷入孤寂的煎熬之中。

还有莫邪，她是个温柔娴淑的女子，她偶尔也会来河边看她和她说几句话。可是，她来得极少。不过，这对西月而言已经很不错了。

她看到灭魂正一步步地朝她走来。刚才灭魂找不到人聊天的窘相已被她尽收眼底。看来，他是给憋坏了，否则也不会来找她了。

“你怎么从来不离开这河边？”灭魂走到了槐树下，他跃到与西月同等高度的地方，悬浮着问她。

灭魂第一次开口和西月说话，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仔细看她。

她很美。灭魂终于发现到了这一点。天庭里仅有的三个女神将中，西月应该是最漂亮的。莫邪虽然也很美丽，却不若西月般全身散发出一种淡淡的光辉，使她看起来如月光般皎洁，那是种无法用言辞来形容的美。而断水则更是不能与之相比。

西月微微一笑，这个笑容让灭魂联想到春天里和煦的微风。

“你为什么每天都要找人聊天，一刻也不肯停歇呢？”西月反问他。

“你不觉得这天庭太空洞了吗？没有人和我说话，我会听到寂寞的声音。”灭魂据实相告。

“你感到寂寞吗？不然怎么会那么怕它？”

她原以为在这天庭里，只有她才能听到寂寞的喘息声。原来，所有人都能听到吗？所以，掩日才会找到她；悬翦才会粘着断水不放；干将、莫邪才会形影不离；转魄和真刚才会携手共游；神龙、警鲵才会常年不回天庭；灭魂才会不停地找人聊天；却邪才总是闭目养神。那么女娲呢？高高在上，创造了这华丽天庭的女娲呢？满心虚无的她又要用什么方法来排遣寂寞呢？

“你不寂寞吗？”灭魂反问她。

“有一个人是这天庭里最寂寞的。”西月答非所问。

“不是你吗？”

西月摇摇头，道：“是女娲。”

灭魂难以置信：“你凭什么说她最寂寞？她可是全能之神，她手中握着至上的权杖！”

难道权利还不能让她充实吗？

西月依旧摇头：“她手中只有虚空！”

嬴政睁开眼，伸出自己的手，反复察看。虚空？怎么会！他明明看到自己的手中有一柄无上的权杖，这柄权杖将会千秋万代的传承下去，就像他所缔造的大秦帝国会千世万世的绵延不断。至于寂寞，虽然他有时也会感觉得到，但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害怕它。因为他是强者！寂寞是强者与生俱来的，因为他要爬到最高点，没有人可以和他一起到达，即使有人能，他也要把这个人斩杀掉！除了他，谁也不能到达顶峰！

嬴政唤来宫人为他更衣，该早朝了。

赵高为他系好腰带，忽听他的君王向他问话：“这些天还没有找到碧血人吗？”

他梦见了西月，相信他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回陛下，尚未找到。”

“一群饭桶，连个女人都找不到！”嬴政禁不住开骂。

一个小太监手捧一方折叠齐整的绢帛匆匆进殿，跪下道：“启禀圣上，李丞相有密奏上呈。”

赵高急忙取过绢帛，恭敬地呈给皇帝。

嬴政展开绢帛，原来是李斯已找到碧血人。他不禁转怒为喜，连声赞道：“好，好，好！还是丞相能替朕分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