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介绍对象的人实在太多了,没什么特别理由,一般他会拒绝,除非……谁知道呢,他还指望能找到像师母那样美艳的女人吗?有段时间,他松了口,乖乖让媒人领着到各个场所,一个月见了八位女孩。他母亲得知这个消息后异常兴奋,寄来了一封罕见的长信,唠唠叨叨让他抓住人生的这个大机会。她把联姻看作大机会是无可厚非的。家乡那边的人都这么干,瘸腿的富商娶个年轻漂亮的,或有才干的穷小子娶个富商或当官家的。这样组合的家庭也许平庸,但大家相信是幸福的。这次相亲差点让姜夏结了婚。那时,他刚与汤苓脱离纠缠。他被一位女同事说动了心,跟着媒人,穿过吵吵嚷嚷的居民区,来到靠近铁路的女方媒人家里。那天,屋里坐着一屋人。女孩身材苗条,穿着连衣裙,小嘴向后抿着,眼睛又大又圆。她看人时,是一脸无辜的神情。她母亲胖得没了腰,与女儿唯一相同的是小嘴和眼睛。她好像为女儿长大了既高兴又害怕。胖母亲的眼睛探照灯一样打量着姜夏。也许他身上散发的书生气让他们有些喜欢,或者说他看起来比较顺眼,他们紧张地一言不发,等他表态。他对自己都缺乏认识,更不可能当面表态了,他虚伪地不看女孩,只盯着那个杜撰中的岳母。不一会,媒人霍然站起来,向女方媒人招了招手,两人跑到门外嘀咕了一阵。回来时他们郑重宣布,这次相亲见面到此为止,大家回去等候消息。回去的路上,突然下起了阵雨,他和媒人狼狈地躲到杂货店的屋檐下。因为一时走不了,媒人又催他表态。他的想法其实像这时的天空,混浊不清。最后他说,让我再考虑两天,就两天,好吗?
他和女孩再次见面是一个月以后。那是一个中雨之夜,出门时他撑着一把黑绸伞,咒骂个不停,因为约会时间无法更改了。他的话经两个媒人和女孩母亲的传递,到女孩耳朵里,少说也要一天功夫。那天,她没穿高跟鞋,薄薄的鞋底能感到地面的凉气。他蹬着一双防雨高筒胶鞋,显得比上次见面还要高,害得女孩拼命挺胸伸脖子的,想给他留下不矮的印象。整条大道只听见啪嗒啪嗒的雨珠子的落地声,不断从梧桐树上落下更大的雨滴,把黑绸伞打得嘭嘭作响。对女孩来说,一切都非常简单。读书,毕业,落实工作,之后便需要一位男人来驾驭她的身心。她想听从这位男人见多识广的教诲,当然如果到不了结婚的份上,他是休想占到便宜的。母亲在她背后发号施令,免得她做蠢事。地上到处都是粘糊糊的黄叶。他本想快些谈完,早点回去,但她努力探身向前,生怕漏掉他说的每句话,连他微不足道的叹气,都会引来她分外温柔的微笑。在她面前,他感到了自己的男子气概,他简直像独白,这种独白带给了他实实在在的快乐。他当然不知道他们沿着大道走了几个来回,但谦虚的女孩心里有数,不时在小水坑前把他轻轻地拉到旁边。他继续唠叨个没完,甚至有些洋洋得意。分手前他不小心差点踩折女孩的脚趾,她涨红着脸,连声说没事没事,然后吸足了气,慎重地问他愿不愿意再见面?他还沉浸在女孩纵容他说话的快乐中,认定这是一位没有被家长宠坏的女孩。他点点头算是答应。女孩内心一阵狂喜,又鼓足勇气问他要了电话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