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就坐在这里,比起初见时,白发更多,几乎寻不出黑发了。慧极必伤。
她并不喜欢如京城仕女留浏海,而是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美人尖、如玉般的额头,听说她曾经是明艳少女,的确轮廓上还残存着那点明艳…但也只是残存而已。
今年她才二十岁。二十啊,双十年华。但看看她,看看她。几乎寻不出乌黑的白发,映着月光颜色越发淡的琥珀色瞳孔,憔悴苍白,只剩残余的一点丽影。
真的,没办法讨厌她,甚至很难责怪她。
沉默良久,陈祭月才松了眉头,「打人不打脸,那两出戏…根本是连珠耳光,脸皮都被剥下来扔地上让众人踩了。」
「那真的是意料之外。」陈十七淡淡的笑了,「我以为顶多是说书,结果人家拿去唱戏了。」
陈祭月没好气,「是妳哪个堂哥还是堂弟?」这种歹毒手法,绝对是南陈那群坏透顶的书生仔。
陈十七掩口笑了好一会儿,「…不是一个人干的。听说我在海宁侯府出事后,就开始群策群力。只是刚好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把妳害死的好时机!」陈祭月怒目。
「不会的。」陈十七异常肯定,「我们要,慢慢来。」
陈祭月翘首望天。他一定是疯了才跑来找这种很悚的寒意。
他决定不要跟陈十七说话了,但又累得不想动弹。最少陈十七闭着嘴时,感觉还满安逸温宁的。
他有点了解为什么北陈最忠心的部曲会被她拐着跑了。
「下棋不?」他闷声问。
陈十七有些奇怪的看他。其实兄弟姊妹最恨跟她下棋,下过一次永远不想跟她下。
难得有人送上门来挨宰。
她垂首,笑得很宁静,「好。」
徘徊之十三
陈十七执白先行,第一着却是中规中矩的天元。陈祭月虽然狐疑,但也与之应对。
但陈十七的中规中矩只限于开局,然后就开始胡乱掷子,毫无脉络可言,甚至无视陈祭月攻城陷地,只是很快的,陈祭月就发现,以为胡乱掷子的乱棋,竟是伏兵,阴毒凶狠,陈十七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种同归于尽的路数。
陈祭月神情为之一变,端容肃穆,转攻为守,陈十七嚣张跋扈的猛攻为之一滞,露出赞赏的神情,却步步陷阱,处处烽火连天,连环算计丝丝入扣,陈祭月以守诱攻,化解得异常精彩,但还是陷入被牵着鼻子走的窘境。
「我输了。」陈祭月看着大势已去,掷棋认栽。
「算和局吧。」陈十七笑得很满足,「我当先让你三子才对。」
这女人!开口就是伤人!
从来没有下过这么憋闷的棋!好像每一步都被读透,被逼得步步为营…对,就是这个最憋闷,被逼,逼得死死的!
陈十七喟叹,「我终究还是没把少主给看透了,想来是我太添麻烦,以至于少主似乎易于动怒。是我失算,少主其实喜怒不形于色,是个稳重之人。」
陈祭月将头一别,勉强平静下来。就说她最好闭着嘴安静坐着,感觉好得多太多!
「有人喜欢跟妳下棋么?」他有些咬牙切齿的问。
陈十七很遗憾的摇摇头,充满期待的看着他。
「棋艺不精,某此后也不再跟十七娘子下棋了。」他又没找虐的习惯!这是虐心虐身…内伤无处诉啊!
「啊。」陈十七很失望,「那以后让少主七子?」难得有一个不是一面倒挨宰的,她还真心舍不得。
陈祭月现在有股冲动,立刻翻了这该死的棋坪!
最后是看状况不对的金钩上前打圆场,他们这盘棋下得忒久,月已偏西,早过了宵禁时分。陈祭月虽然怒火中烧,到底还是给金钩面子,同意去跟其他部曲那儿洗漱歇下。
铁环还偷笑,被金钩瞪了一眼。十七娘子其实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实诚。金钩自认也算是聪明人了,但在十七娘子跟前,却总觉得自己蠢笨不堪。
不知道该怎么说娘子了…她倒是不认为自己有多聪明,但是总讶异别人怎么会转不过弯老卡壳。
其实吧,论聪明机智少主跟十七娘子差不了多少…只是娘子实诚到猛戳人肺管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对他们少主特别实诚,难怪老把少主给惹得大怒。
夹在中间,她真是发愁。
这宅子虽然不大,但主屋占的面积很小…毕竟是复制陈十七在山阳的闺房。其他部曲筑厢房连栋而居,金钩铁环住在一室,其他人倒是各有各的房间。腾出一间来安置陈祭月倒是容易的。
陈祭月倒也不是娇生惯养之人,倒下就睡。白天被勋贵破事操烦,晚上又被陈十七棋虐,身心俱疲,一夜香甜无梦。
天将微亮时分,外面却一阵刀剑交鸣,陈祭月猛然睁开眼睛,探手向床侧取剑,冲了出去…傻眼了。
其实这应该是再常见也不过的景象,侠墨子弟从会走路就开始练武,现在捉对儿相互击剑过招,完全是应该的。
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