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子凼道：“他母亲昨晚走了。”说罢，将甄家内的变故说了一遍，惭愧道：“唯谨家的田的确是属公田，但是收的不是时候，才酿成惨祸。现时族里想要补救，可是唯谨他根本说不通。”

黄明晰心有不悦，却很好压下，只听得一面之辞谁能论对错？他道：“不知境由兄找我，是为何事？”

甄子凼道：“唯谨今早将家里的田全数卖出，才凑了一副棺木。他现在实是穷迫，可惜因误会硬是不肯让我帮忙。我这里有些少钱，望你能用自己的名义帮我转交给他。”

黄明晰拒绝道：“境由兄要进京赴考，千里迢迢，能省的就省吧。我与甄子崇也属同门师兄弟，一些钱财却不放在眼内。”

甄子凼认真地道：“此事因我而起，若不作补救，我也难以安心进考，东邪兄定要帮我。另外，如果可以，请提供他一份活计，我托人找的好几个位置，可是子崇现在只怕难以接受。”

黄明晰道：“这个我省得。你且放心备考，黄某不知便罢，既然知道了，绝不让自家的同门没饭吃。”

“我还要去拜见老师。此事便拜托东邪兄了！”甄子凼将钱囊郑重地递给黄明晰，深深躬身作揖，去了老夫子那厢。

黄明晰低头沉思了一阵，他对古代丧礼习俗一点不懂，便叫黄乾过来问了问。

黄乾道：“这个好办，我们商行有些老人定然懂的，一会我让个中熟手和十来个汉子婆娘供您差使，定当做得风风光光。只是不知要否做个水陆道场，最近神宵宫忙碌，可要预先约定！”

神宵宫还要预订服务？黄明晰对高延昭也开始佩服了。

这时代的丧礼习俗各地不同，但有点相同的，都是十分简陋，没有明清两代那超过十四个程序的繁琐。穷苦人家买不起棺材，干脆利落地一把火烧了，将骨灰瓮装埋葬，留个神主牌供奉。富裕的，除了风水宝地，上好棺材外，逢七七、百日、期年、再期、除丧等等，都要摆上个水陆道场。和尚道士锣鼓铙钹齐作，喧闹震天，他们收费可不低，花费少则数百贯，多则过万贯。

神宵宫的业务也是有着大市场。黄明晰对和尚道士敲敲打打没甚好感，而且也不便于给人作主，道：“一切还得听从主人家的想法。我们送去钱和人，也算妥当之事。”

甄子崇将棺材备好，便开始装扮灵堂，他妻子全氏伤心之下，动了胎气，没法帮忙。而家族来人，都被他打了出去，只有妻子娘家的两个舅舅过来帮忙打理后事，所以冷冷清清的。

他岳父岳母在一旁垂泪，只顾着数落女儿命苦。这个时代离婚改嫁是个平常事儿，但是全氏正好有了孩子，却是动弹不得。

“都是命啊！”岳母拍腿哭道。

甄子崇木着脸，只当听不见。

当黄明晰到访之时，便看到这个才一日不见的秀士满脸胡茬，失魂落魄的景象。

“唯谨兄，”他皱眉当场斥责道：“你这个样子，叫你娘亲如何安心上路？”

甄子崇愣了一愣，道：“东邪兄，你怎么来了？”

黄明晰道：“家有白喜事也不派人通知一下。我们刚刚才接到消息，老师可担心你了，立刻着我带人过来帮忙。”

甄子崇眼圈一红，哽咽道：“老师他，老师他，你们”

他岳母插口道：“这位官人可是过来帮忙的，可好可好，终究还有个纯正的朋友。这个家子可惨了”

黄明晰将一个钱囊递给她，道：“但请婆婆主持事务，钱财之物不用担心，我带来的人也尽管使唤，尽管办的风风光光。”这个钱囊是甄子凼的，原本有五贯钱，他又放了十来贯。

甄子崇急道：“东邪兄这怎使得？”

他岳母但觉手中一沉，差点抓拿不住，心道：乖乖，可要让人吃上两年的了。当场高声笑道：“如此诚心诚意，老婆子便代这不成器的女婿谢过官人了！”

黄明晰对甄子崇道：“这是老师、我以及其他同门一齐凑的。令堂一生劳苦，这身后事却不能草率。”

甄子崇一听，也就不再坚持了，只将感动埋入心里，好待日后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