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主万岁,保安队万岁!”保安队的老兵不是第一次集会,早有人适时喊出口号,引得人人激动起来。(有资料记载,宋时广州的人欢呼之时已经叫喊‘万岁’,应该不算犯禁)
在狭小的空间,情绪是容易被传染的。很快整个医护营四十几人都在狂呼万岁,气氛的热烈让徐荣不禁的热泪盈眶。即使他素来不觉得马雄的选择是错的,现时也突然发觉这人真是自私冷漠得可怕。
杨延之暗暗将话语记了起来,心道:岛主出马,当真与众不同。我们军师营小子们皱巴巴的演说比校起来,实在惨不忍睹。
营外的众人被叫声吸引,一个个围了上来,听到黄明晰的演说同样是如痴如醉。每一个段落,或是让人义愤填膺,或是触动衷肠,众人均情不自禁地涕零如雨,嘶声高喊。
黄明晰在众人将要筋疲力尽时适好而收。在监军小队的保护下退回主帐后,杨延之低声佩服地赞道:“按这个势头,多来几个集会,护卫队的人必定也能自愿跟我们北上。”
黄明晰道:“此前你们将护卫队分开来,其实不是个好决策。”杨延之害怕护卫队与保安队再起冲突,又不愿将护卫队交到算是外人的张青手里,感触自己领队,驻扎在桃花坞旁边。这是早先他带着护卫队迎接黄明晰的原因。
“这次的处罚。保安队涉案人员要重一点,让他们进行半个月的绕岛行军吧。”黄明晰话语一出,保安队各个头领表情怪异起来。
保安队的军法并不酷,战时论杀平时论罚。普通时候,没有平常军队的鞭打杖脊,但罚在海里游半天不准上岸是最轻的,在太阳底下站一天半天是等闲事,绕岛行军叫要人命。
大谢岛环岛三十几公里的路程不算远,但高山野岭森林沙滩都走齐,要知这个地方的岛屿即使在后世亦是少有的毒蛇品类最全的地方,野兽毒蛇怪虫子一箩箩的随时可见,就是最变态的人也要如履薄冰。
宋德兴这个曾经十三岁带着一壶水在沙漠里呆过三天三夜的家伙曾触过这个霉头,现在提起都脸色发白。他一直对掌管刑罚的魏炭头既顾忌又不屑,原因在此。
张青是当地人,咋舌道:“这重了一点吧!”
“至于护卫队,”黄明晰顿了一下,瞧了瞧张青。
张青心中一突,连忙求情道:“护卫队不熟悉水土,只怕会有伤亡!”刚刚一场演讲让他对黄明晰产生前所未有的敬重。如果黄明晰真要罚护卫队绕岛行军,他已经开不了口去反驳。
黄明晰笑道:“就罚他们跟保安队一起做半个月的常规训练吧。”
张青呆住,好半晌反应过来,道:“这,太轻了吧,算是惩罚么?”不过,护卫队被轻轻放过,正是他期望的,所以立刻又感激地躬身道:“谢岛主!”
杨延之、郑浑纯一想,都是拍手道:“岛主妙计!”
让护卫队与保安队一起集训,通过保安队的表现压服这些正骄傲着的登州英雄,同时影响他们的思想,却比将两者分开隔离好得多。
杨延之又道:“最好将他们以小队形式分插入各个保安队中,混成建制。”这样一来打断了护卫队中上层将领的影响,使他们融入保安队的环境之中,同时也可当作北上前的整军集训,建立统一的指挥机构,协调的队营操演等等。
黄明晰道:“行!记住要注意护卫队中低层士官的情绪,不要让他们有所抵触。”
“晓得!”杨延之爽快回答。
这时,方信请求入见。
郑浑纯皱了皱眉,他对这个手下的不听话已经感到厌倦了。
黄明晰却笑道:“这小子,就是较真得很。让他进来吧。”
方信包着头脸入了来,肿着的眼露出坚毅神情,突然跪地道:“岛主,请允许我去取马雄叛贼的首级回来。”
帐内顿时静得针落可闻。
大家都知道方信必定是要说马雄的事,但均想不到这小子这么的直接,这么的绝情。众人心里咯吱了一下,都望向黄明晰。
杨延之本身已是知天命的人,对方信马雄这些年轻人素来有点爱惜,他琢磨了一下黄明晰的心意,抢先在黄明晰开口之前道:“马雄终究是我们一同生活了好久的兄弟,他不仁我们却不能不义;何况若真的除了他,刀鱼巡检那边不好交代,反倒给岛主惹来麻烦。”
老头说话厉害,先不说什么仁义,但是指出这样的行为有害于岛主,让众位热血上脑的家伙不得不思考。
方信愣了眼,梗着脖子道:“难道就这样便宜了这厮?”
杨延之苦笑,保安队这份激愤心情已经到了不发泄不行的地步,黄明晰可以压下去,但是后患却会始终延存。现在,唯有希望黄明晰真的有所谓的“完美说法”了!
黄明晰长叹一口气,道:“昔日,马雄与你最是投契,素来以兄弟相称。你真的下得了手?”
即使是张青这局外人,也觉得这话难答。若直接说下得了手,那么这人却有点天性凉薄。若是下不了手,那么你来这里义愤填膺的做啥?
方信孤立好久,才出声道:“我俩相好,是因脾气相投,志趣相向。而今这厮的行为,却是背叛了我俩当初的理想志向,再非我的兄弟。大不了,为了往日恩义,我杀了他,再还上自己一条贱命就是!”
他这话语气坦然平淡,却隐然透露出一股让人色变的大气。宋德兴素来看不起下面的人,认为他们不够沙盗豪勇,这时也不禁讶然地上下打量他,低声赞道:“是条汉子!”
“你这话说得有气有节,条理清晰,看来这一年,也是用过苦功的。”黄明晰点头,他没有对方信的请求做回应,只是轻描淡写地道:“那么,你应该读过兵法的‘用间篇’,回去再细细读一遍。”
“岛主?”方信傻眼地抬头。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果然完美!”杨延之头脑转的最快,喜道:“方信,岛主已经回你话了,还不退下去。”他连连打眼色让方信出帐。
宋德兴闪过一丝明了之色,等到郑浑纯等人都露了笑脸,才恍然地道:“哎呀,哎呀。了不起,了不起。”
黄明晰闻声,笑眯眯地扫了他一眼,那种智珠在握的清明眼神让宋德兴没来由地一阵心虚。
方信依言退出帐外,呆呆地回到医护营。
徐荣见他脸色古怪,便怪声怪气地唤道:“方兔子,回魂了!”
方信头转向他,眼睛也望了过来,但是眼神没甚焦点,不知看到哪里去了。
徐荣心中发寒,两人虽然打了一场,但是最近关系却急极升温,知道这个汉子没甚心机,个性直爽,很少有困扰的事。
看他露出的神情,莫非有甚不测?
徐荣调了调心态,正了神情,回复一贯的稳重,搭着方信的肩膀,亲切地道:“来,老方啊。跟老哥说说什么事情,像那些掉书袋的说,一起参详参详嘛!万事都有得解决,人还会给尿憋死不成?!”
方信逐渐恢复神智,突然流出两行泪水。
徐荣心道:或许,难道原来如此!惨了!看来没法救了!是他爹,还是娘亲?看他这个年纪,爷爷奶奶像是到了那个年龄。他装出一脸沉痛之色,摇头叹息道:“唉,人哪,总归要到那个地步的”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方信猛然一声高呼,一把抱住他,一边流泪一边高声道:“马大哥,马大哥没有背叛我们,没有!果然是我方信的好兄弟!马大哥”
徐荣打了个寒颤,脸色突变,拼命挣扎道:“兔子,放开我,我不是你马大哥,放手!别再贴过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