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理明德，莫如守一。

黄明晰在书房凝视面前的雪白宣纸，头身手足平衡正中，放松了心态，蓦然下笔，运劲疾书。那笔如游龙，到了结束之时，他但觉一口气将尽，这才提笔收尾。

额头已是出了一层细汗，再是沉沉地吐了一口浊气，窗外凉风拂过，他深吸一口新鲜空气，顿时神清气爽。

崔实在闭着眼睛赞道：“好字啊，好字啊！岛主又有进步了。”

黄明晰笑道：“要不要留你一幅做传家宝？”

崔实在感动得涕零，头摇得像泼浪鼓，动情地道：“岛主，你对别俺太好了！我会爱上你的。”

“都跟你说，说谎先要让自己相信，才能让别人相信。”黄明晰笑叹道：“样子太假了。”

崔实在摸摸自家的表情，学黄明晰那般耸耸肩，提醒他道：“岛主，呼延庆已经到客厅等了好一会了。”

“我就去见他！”

呼延庆坐在陶然居的客厅，双手小心翼翼地将酒瓮放在茶桌一角，想了想又不放心，移到了桌子中央，可是如此一来又有点碍眼。

他正犹豫着，黄明晰踱步而出，他的眼睛一下子就粘在桌子中央的酒瓮上，毕竟太显眼了。他意味深长地道：“呼延大官人可是满意我的礼物？”

“当然，当然！”呼延庆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普通人或许不理解，可是他心眼明白着哩。如果黄明晰要他送死，绝不可能给他这样一个大商机。

这是绝境中的曙光啊！

虽然知道这样的迫切非是生意之道，可他就是抑制不住心情，开门见山地道：“这笔买卖，不知岛主如何打算？”

“酒类经营是属官府生意，要得到合法地位，还需细细筹划吧？”黄明晰慢条斯理地道。

呼延庆毫不客气地接口道：“岛主既然给我酒，当然知道我能解决这一问题！”在军队吃空饷成为习惯的时代，粮食总是有多的，因此，作为回易官的，卖酒是必不可少的一项额外收入。

“别说是酒，盐，甚至上好的铁矿我都能轻易到手。”呼延庆傲然道。他在刀鱼巡检任回易官超过四年，什么样的关节都打通了。在这个时代，吃得就是人脉。何况，他这样的人怎会不给自己留一手。

“瞒得住马政、王师中？”黄明晰追问道。

呼延庆眼睛一亮，看到了自己的闪光点，回道：“这回事嘛，瞒上不瞒下。只需要正常地对上峰孝敬孝敬，他们那管得那么多？”

“我要建一家商行，能将酒卖出去，将煤铁买进来。”黄明晰拊掌道：“呼延大官人可有把握？”

呼延庆心里开花，却是一脸迟疑，“这个嘛，是违法之事……”

“辽东之事，呼延大官人只需给我们参详指点，因为商行事忙，上岸不上岸却是随你！”黄明晰笑道。

呼延庆心中大石轰然落下，他大喜地俯身一拜道：“某能做桃花岛主下面的一个掌柜，甚有荣焉。”

“不，”黄明晰脸色猛然一沉，

呼延庆心中一突，抬头惊疑不定地望着他。

“你该知道，我要上辽东。那么我便必须要有一支可托生死的护卫。要建有护卫，武器是必不可少的！生死事大，我并不想依赖刀鱼巡检那些熊兵鸟官，”黄明晰一顿，道：“所以，你明白商行的用途么？”

呼延庆恍然地道：“这个当然！刀鱼巡检的确不适合依靠！”

黄明晰道：“这个商行运转，对我至关重要。我给你三成股份，你是第二大东家。无论如何，你给我建起来。先声明，你既然跟了我，那么这个刀鱼巡检回易官的位置只怕保不了。没了这身虎皮，你是否还有能力做这个？”

呼延庆两眼突然亮的像璀璨的宝石一般。三成股份，三成利润，呼延庆脑海的数字急剧翻新。

黄明晰脸色冷冰，徐徐道：“若果到时你不能胜任，误了大事，到时是需要人头赎罪的。”

呼延庆微微思索一会，同样用斩钉截铁的口气回道：“别小看人，老子好歹在刀鱼巡检混了八年，其中做回易官近四年。如果连这点小事也做不来，我自动奉上人头。”登州地贫田瘠，刀鱼巡检要找点油水绝非容易之事。而且，数百年来，军队做官营买卖来增加收入一直是个潜规则。

有钱，就有门道。呼延庆自然看出烧酒个中的利润，根本不怕有人阻挠。

而且，这生意越重要，他性命越有保障。马政既然抛弃了他，他也不会对马政有所愧疚，铁器买卖虽然违禁，虽然危险，但是在生存和利益双重筹码之下，都可忽视。

对于聪明人，当断则断。

黄明晰大笑，道：“那么，阁下便是茅台商行的东家了，恭喜恭喜！”

茅台商行？呼延庆咀嚼几下，掩不住兴奋的神色，道：“同喜，同喜！”

两人简单筹划了一下，黄明晰便将他送了出去，回来客厅后，他坐在沙发上，只觉事情顺利得让自己快飞起来了。

他机器设计局用的铁是从登州城的铁匠铺高价收购而来，质量也差。如今利用呼延庆，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优质煤和铁，既保证了他的武器来源，又促进工业技术升级，却是势力发展的一大飞跃。

天助我也！

他好久才平复了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