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莺莺道：“习惯了颐指气使，习惯了正眼望人，习惯了他人的小心翼翼的屈从，习惯了别人的依赖与尊重……你以为我还能回复那种卑躬屈膝，笑脸侍人的日子？说来，我越来越不愿意自称奴家了。”她有点凄迷又杂带幸福的笑容让程玉娘心中一阵刺痛。

“或许男女的感情让人疯狂，可是你这种年龄或许体会不到。这世间也有其他的情感，比男女之合，更加珍贵更加持久！”弘莺莺淡然道：“我不否认我对他有别样心思，不过，即使是他愿意，我也绝不能容忍目前这个距离被打破。”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弘莺莺念了一句诗，转身踏步而去，远远地道：“对于男人，我将敬而远之！”

程玉娘傻傻地看着她坚定的身影，一时泪眼婆娑。她捂着自己的心脏喃喃自语道：“我真卑鄙啊！”

程府卧室，茶雾缭绕。

黄明晰专注彻着的团茶，炙、碾、烘、候、拂、烹，十指翻动，力度适宜。茶香淡而不浓，持久而清新。

老夫子喝了不少酒，醉意上涌，斜靠在床榻上，半眯着眼，似乎失去了神智。

“东邪，你急躁了！”程老夫子突然开口道。

“是，老师！”黄明晰随口回道，放慢了手中动作。

过了一会儿，程老夫子又道：“你有事要说吧？吞吞吐吐的不像你！”

“是的！”黄明晰手顿了一顿，眼睛仍然盯着茶具，接着动作，然后平静地回道。

“说吧，直说！不要有所顾虑！”

黄明晰呆了好一会，没有玩任何花招，照直道：“我接了个差使，将要北上联金。”

“说说你的想法！”老夫子并不意外，声音很平和。

黄明晰回道：“正如我之前所说，草原是一个盅，契丹这只蛊已经衰老不堪了，女真正一步步成长为新一介大蛊。而我，却要跟它争一争养分，免得它太壮了，危及我汉家这另一个大盅。”

“文明论……”老夫子轻轻念道。

黄明晰将茶彻好，小心翼翼地端到老夫子面前。

老夫子随手将它推开了。

黄明晰抓拿不稳，给那滚热茶水烫了一手，他咬了咬牙，没有发出丝毫声音。

只听老夫子长长谓叹，道：“其实，我不认同你的民权之论，三儒之说，更枉论这蛊毒之理。你天资聪颖，但凡道理都能说一道三。正因此，所以我才一直等待，等待你幡然醒悟，发掘到真正的圣人道理。可是，现在我都不知道能否等到这一日了？”

真正的圣人道理？黄明晰疑惑而又惶恐，迟疑叫了一声：“老师？”

“我与你不同！”老夫子眼睛睁大，却无焦点，似是在回忆，又似在迷惘。他继续道：“我并不喜欢争辩。争辩只反映你的才思敏捷与否，其结果却未必是对的。一直以来，你嘴里说的多，可是你心中所想所思，又有谁知？”

黄明晰哑然。老夫子从没对他的说法做出一面倒的评价，向来都是模棱两可，其实他心眼一直很清很清。

“东邪？”老夫子再次郑重呼唤。

“弟子在！”黄明晰木然应声。

老夫子突然生起神采，酒气上涌带的满脸通红，他大声道：“你尽管去做吧！既然作了决定，不见南山便不要回头。你定要给我证明你是对的还是错的？”他顿了一顿，道：“因为不但是你，为师也需要一个真真确确的答案！”

“为师想知道，吾之所知所想，真的合乎圣人之道？为师想知道，圣人的典籍所语，真的是其意思？为师想知道，天下为公的大同之境到底可不可实现？”老夫子道：“东邪，真正的圣人之道，我也不知道啊！我是你老师，我以何做你的老师？很多的真理与假论，我都无法判断，不敢去判断，唯有让你去探索啊！”

“老师？”黄明晰眼圈一红，哽咽唤道。

老夫子却张嘴吐了一个饱嗝，接着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徐徐倒在床上，打起了呼噜。

黄明晰静立良久，最后屈膝拜了三拜，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又一章，说说感想吧。虽然自从作品发表之后，我一直在申请三江。但这一周才发现，其实我还没准备好三江。真是愧对了编辑的错爱，汗！

原本打算上个周六周日存点稿的，但是那两天却要加班，所以连日来都是在写一章传一章，对于作品的质量我也没甚信心，尤其是那被编辑催着更改的开头两章……大汗！

老实话，对这一卷，我有点腻了。原本后面还有不少情节，就是黄学七论后面的几论，军队组建，何仙姑引出的宗教改革，与马政王师中的盟约之类林林总总的，按原本的计划只怕还要几万字。可是我决定还是尽快了结这一卷吧。

或许这叫审美疲劳吧，第一卷说的太多，做得太少，连我这个作者都觉得腻了。下一卷便是“海上之盟”，多写点情节，少说点理论吧。

又，

这一周的几章，早早地将何仙姑安排出场实在有点草率了，相信在现时细写宗教改革不是什么好主意，现在只能作为后面的伏笔。而宗泽那几章，其实已经说出了主角将要在北地采取什么样的政体架构，大家也不用猜。初期发展，尤其是面对军事的威胁，当然要用集权方式来快速增强实力。主角即使再理想，也只能坚持埋下分权的伏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