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众人碾踏着地下的大雪，发出吱喳吱喳地声音。疲劳袭击着跋涉者的全身，与各人的意志正面的无休止地交锋。到了半夜，饥寒也屡屡出来助战。

黄明晰忍住头脑的混沌，落在队伍的最后。因为他身边的亲卫是体质最好最有精神的一伙，适合殿后。

雪地反照着月亮的清辉，不时的脚印两旁现出一团黑影，亲卫们见了就会拿树枝去捅一捅。有时候是埋进雪里的树丛，有时候却是北伐军的战士。有些人实在太困，蹲下来解乏，结果呼呼睡着了，可是一旦睡过三两刻，人也就僵了，再也动弹不得。若没被人发现，当然就一辈子作了冰雕。

好不容易到了第二天清晨，众人走到了一片树林的边缘，远处高山重重，尽是一片白色。估计入了千山山脉的范围。

这时灰蒙蒙的天色有了几分清朗之意。

自诩有经验的复州商人信誓旦旦地道：“过不了今日这雪就停了！”

众人听了，都疲惫的脸上都露出兴奋的笑容。

马扩往地上啐了一口，脱口骂道：“他奶奶的，终于要停了！”

黄明晰一指他，笑道：“呵，现出真面目了吧。伪书生！”

“你比我好到哪里？”马扩鄙视道。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黄明晰装模作样吟了几句，突然莫明其妙地狂笑不止。

战士们见他痛快地大笑，心情也自轻松不少，疲劳饥饿好像也没那么难忍了，他们开始有了精神说说笑笑。

宋德兴突然拉了拉前面探路的手下，他上前几步蹲下身子在旁边的树木底下看了半晌。

“宋头，怎么了？”那个手下问道。

宋德兴道：“有陷阱。应该是捕猎用的，还好给雪压垮了，否则……”

手下听得不寒而栗。

黄明晰听了这话，高兴地道：“这是好事，正说明附近有人烟！”

有人烟则意味食物和休息，同样也意味着战斗。

众人静下声音，屏息四望。

汪汪，噫……远处传来隐隐的狗吠声和马蹄声，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寻声望去。只见前方不远的有烟升起，众人顿时一阵紧张，全部都清醒过来。

宋德兴叫来两个机灵之人，三人借着朦朦的晨光偷偷摸了过去。

不一会儿，回来了一人禀告道：“是女真人，挺大的部落，约有百帐人之多。望黄帅定夺主意。”

这个时代的辽东，三百户就可称做一州。百帐的游牧部族已经可以称做强盛。

复州商人连忙道：“应该是合住，他那部落人多且凶猛蛮横，大帅千万要小心！”辽耶律阿保机时期征女真，将女真的曷苏馆七部移至辽阳以南。而合住是里海水人，复州辰州的女真都归他管。

百帐，即是说对方拥有一百至两百的能征善战的成年汉子，的确是个不容小觑的部落。

黄明晰皱眉，打还是不打？现时手下各个疲倦，作为步兵也起不到偷袭作用，未必打得过。

“对方占了有利地形，拥有骑兵。我们人人疲累，只怕不适合进攻。”马扩建议道：“据说女真凶狠野蛮，时常劫掠过往行商。我们不如索性寻一高地休息下来，并做好防御。对方若来攻，正好发挥我们善守之优点。若不来，则有心为善，我们也可与之交易。”

黄明晰自知没甚军事天赋，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禁点头称善。于是在离女真部落若三里许选了一处山坡，众人清理积雪砍伐木材，开始安营扎寨。

冬日四野难行，别说十里，就是三五十里外都无人烟，女真部落的警戒性并不高。等到北伐军布置完毕，点起炊烟之时，女真营地遥遥望见，顿时人叫马嘶，很快一支十人骑队急急奔驰过来观看。

他们围绕北伐军的营地团团观察了两三圈，也不问话，又是急急奔回了自己的营地。

黄明晰此时却是悠哉游哉喝酒吃食，安心等着应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