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明晰又道:“我上辽东有两个目的:一是练兵,一是辽阳积累百年的财富和众多的汉人。以此为目标,我们现在占据海州要干什么?”
马扩想了想,回答道:“当然是寻一个稳固地立身之所,且看辽东局势之变化,侍机而为。”
“没错,如此已经可以确定我们占领海州的目的!”黄明晰接道:“一个是海州人的民心,必须得海州人大部分的支持,我们才有一个立足隐身的基地。与其在一个仇恨自己的地方随时面对内外夹攻,还不如在一个无人之地吃风喝露。
另一个是自然是军队的粮食。这两者可以混为一谈。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如何争取民心?我们只想着不流血就是对海州人的恩惠,因而靠宴请城中土豪,威逼恐吓搜刮粮食。可是,如此能得民心乎?”
好比朝三暮四和朝四暮三之类地寓言。若平白无事逼迫土豪割肉,他们肯定会生起怨恨之心。如果在被人屠戮的惨况之下,救了他们,然后取一块肉作为报酬,他们多数只会感激救命之恩。
对海州人,同样被割了一块肉,可是得到的结果绝然不同。
绕了绕去,还是赞同了曹大的意思。马扩冷哼一声,生硬地道:“为了这所谓地民心而违背圣人教诲和自己的良心。岛主好仁慈,我子充佩服!”
黄明晰微微一笑,心道:等以后金兵入侵北宋灭亡,中原繁华之地毁于一旦之时,很多事你就看得开了。而我不同,经受金、元、猪辫子、洋人及日人地屠戮,经受内战和马教入主中原。野蛮屡屡战胜文明,道德的影响力在后世先天欠缺。
只有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不管黑猫白猫,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这是国人在几百年的遭遇中总结出来的生存哲学。
张炜在亲兵带领之下红着眼睛进来,话也不多说一句,对黄明晰就是一顿跪地叩头,用汉语哀声道:“将军若缺粮缺饷钱缺女人,本官自替你筹集,还望将军慈悲为怀,让海州这满城老弱妇孺能有一条生路!”这些话字字啼血,让黄明晰和马扩肃然动容。
黄明晰端详这海人,大约三十左右年龄,虽是海人地发式,却是一副汉家儒士的打扮,这是辽国百多年汉化地鲜明特征。
看看这渤海儒士那额上的血印和眼内地悲哀彷徨,黄明晰一时觉得这人比大多的汉人更有儒士风范。
“你,不是一个好官!但,是一个好人!”黄明晰重重道。
“将军?”张炜嗫嚅,不知所措。
“请入座!”黄明晰着人拿来了椅子。
张炜推托不过,只得忐忑地半边屁股坐在上面。
“今日之事是本帅地错!刺史大人且稍等片刻,本帅自有交代!”黄明晰安慰他道。
不一会儿,张浩被北伐军带了进来。自入城之后,北伐军全副身心拥着占领和巩固城池之上,这小子也无心奉承这群汉人贼军,自个熟门熟路地寻了间风月场所享受冬日里的暖玉温香。这时被北伐军强行带回来,还一头雾水,不知出了什么事。
黄明晰一指这无良的渤海书生,道:“那支在城内为所欲为的贼兵是他带的,本帅为你讨个公道!”
张炜一见又是这个骗他开城的族弟,顿时满目飙火,猛然从座椅上跳起来,一把揪住了张浩的胸襟,骂道:“张家世代累受天恩,竟生出你这逆徒,你怎敢……怎敢如此对待……”
“族兄原谅!”张浩一惊,连忙用力将他稍稍推开,无奈张炜太用力了。他挣扎不开,只能无辜地道:“实是形势所逼,我也没法啊!高贼造反,辽阳早晚血流成河。我好不容易出来避难,又遭遇一群饥饿得吃草根喝积雪的蠢贼。若不是黄帅救济,早就饿死山林,连尸体也可能给人煮了。族兄,你告诉我能有什么法子?何况黄帅也是仁慈之人,海州人可有福了!”
“你……”张炜不能想象这厮的无耻,震惊得语不成声,两双眼睛的血丝加浓,让人毫不怀他会张开嘴巴将张浩活剥生吞。
张浩一点不怕,因为他知道自己对汉人贼兵还有用,安全必定有保障。
果然黄明晰立刻叫人将两者拉了开来。
将城内的情况简单介绍几句,黄明晰再次道:“本帅决意将暴徒贼子绳之以法,向海州百姓宣示我军对民丝毫不犯的军纪和决心,浩然可赞同?”
“我等蒙受黄帅收容,早已是黄帅的人。这些人与我无关,但凭黄帅砍杀!”张浩见形势有点不妙,这才醒悟到张炜的愤怒,他心里发凉地赶紧回应。
黄明晰不满意他的回答。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浩然献城有功,你带来的人以你为头领,本帅当然要问问你意见的!现在,你领导有失,这很不好。本帅很不高兴!”
张浩顿时领悟过来:这贼首是要自己来背黑锅啊!黑啊,自己约束不住手下,闯了祸还要怪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形势迫人,真的惹火贼首,说不定一语不合砍了自己,那时照样可让自家背黑锅。
张浩心中苦涩。此事总该有一个罪灰祸首。而骗开城门和纵凶杀人,顺理成章都是一人的过错。海州人那有不信之理?
真真好似吞了一个死老鼠。不过,名声和生命之间张浩当然选的是生命。所以他立刻改口道:“暴徒所行人神共毁,我身为其头领实在痛心疾首。还请黄帅随意发落,浩然绝不敢任何有怨言!”
黄明晰一笑,道:“既然如是。那么我便取消你献城的功劳,以功抵罪。而且,我们立刻发一篇罪己文,以示己过,以安民心!”
张浩苦脸附和。这下他在辽东的名声可是跟乌鸦一般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