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山风劲急,吹动涧间树木哗啦啦乱响,发出声声凄清断人肠的哭嚎。风声打在欧阳脸上,生出片片冷。
欧阳略为惧怕的缩缩脖子,就这么定定望着,看那路头,可曾有人归否?
夜色愈发深沉,便好似用黑色的染料将天地染个通通透。只余下几颗不甘的星星在天际挣扎。顺着晚风,欧阳似乎听到点什么,兴奋与坦然便一下子涌上了心头,张开嘴欲呼唤,却发现路口憧憧依稀似是俩个人,那声呼喊也被急速的噎了下去。
这恶滩,便是白日也少见人来,更何况晚上?
悄悄掩身回屋,趴在窗口猫着。隐隐约约听到风中有个男人声道:“……有间屋子……休息……”其间夹杂俩件兵器不小心触碰的脆响。
环顾屋子,欧阳小意蜷起,把身子掩躲进炕下。已经是尽量的放轻放慢动作,仍是有大滴细密汗珠从额上滑下。
“吱”
屋门被人打开,紧接着,一个略为瘦削裤腿出现欧阳面前,来人似乎把手按在床上,测试温度,确定已经有段时间没人睡过才转身出去,口中呼道:“武哥,没人。”
被称作武哥的应了一声,也未曾放心上。似这等山居人家,长年累月的无人也不稀奇。只是盘算着肩上任务,不由轻声叹起气来。
年轻声音笑道:“武哥,还在烦心欧阳小花之事?”武哥没好气横一眼年轻人,低声叱道:“就你聪明。”
欧阳一愣,没料的竟然与自己有关。
更让他惊奇的是,这声音依稀有些熟悉。转瞬便忆起,如果所料不差的话,这武哥该是铁家外务总管,名唤铁凌武的。二人数年前曾有过过节,欧阳暗自咂舌,幸亏刚刚没冒然出去。他可不想多年之后再被铁凌武痛殴一顿,而且还是在身受重伤无力还手的情况下……别谈什么道义,铁凌武这种人一向对强奸所谓正义有着特殊嗜好。
虽时值初春,但夜晚风凉,仍是有丝冷冽感觉。
年轻人点燃中堂的火堆,火色逐渐燃烧旺盛起来,驱逐寒意,将俩人冻得微白的脸熏红。年轻人将腰间酒囊递给铁凌武,后者大口岬一口,才缓缓开口道:“堡里一向极度重视这事,小方啊,还要稍微慎言的好。”仗着二人熟捻,小方不服气的开口问道:“武哥,不就一背主弃逃的侍卫,堡里至于要下这么大工夫么?”
欧阳眉色轻轻打了个结,显然对于被人扣上“背主弃逃”这个名目不甚满意。
铁凌武怪叫道:“黄毛小子,你懂什么。”啜了一口酒,略有些丧气的道:“你可知道,四月前铁凌云奉命追踪这小子,却在扬州境内失了踪迹,至今也没落个消息。如果所料不差,恐怕铁凌云已经……”
欧阳差点惊叫出声,他到现在才算明白。小金山上那群黑衣人竟然是铁家堡而非慕容世家派出的杀手?领头竟然还是铁家外系的第一高手铁凌云。
其实应该想象到的,慕容世家刚刚遭受大难,暂时性的丧失了对外执行的力度,哪儿能那么快就派出杀手。
可是,至于铁家堡……为什么?
……
果然,小方也被这意外消息惊吓出声:“什么?武哥,你说……云队被这小子给做了?”旋即摸摸脑袋自语道,“没道理啊,先不说欧阳小花有没那么好功夫。单就一点。他有什么资格让云队去追踪他?说不过去啊。”
欧阳真恨不得抱起这小子狠狠亲上俩大口。问得好,真不枉你妈白生你一场。
铁凌武得意的怪笑起来,也不说话,直到小方忍耐不住再三请教,才轻声道出原委:“能让云哥出动的,自然只有上头了。”
“上头?”小方惊疑不定问道:“难道是家主?”
“恩”铁凌武点点头。
“可是,为什么呢?”小方依旧不解。
“怪只怪……谁让他身上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呢嘿嘿嘿”铁凌武曾于无意中探听到一个天大秘密,可惜很快就被派将出来,执行搜索捕杀欧阳的任务,此刻说起昔日痛恨对象自然满腹牢骚。
小方眼珠乱转,能让家住都惊动的秘密?当下不说话,只是殷勤的为铁凌武劝起酒来,直到铁凌武喝的双颊通红眼色微乱,才开口问道,“武哥,究竟是什么秘密啊。”
眼见铁凌武露出为难神色,小方立即改口道:“算了武哥,既然这么为难,就不用说了。省得哥哥在家主面前难做。”
铁凌武大笑起来:“好兄弟!勿要说了,哥哥信的过你的。”却没注意到,小方眼中瞬间闪过的一丝轻蔑。
“八年前,凌霄大将军意外拣到欧阳小花这杂种。当时他好像刚经历一场大病,身体极其虚弱,经脉也多处坏死。最可悲的丧失了全部记忆,活脱脱一活死人。啧啧,那样活着,可真生不如死了……”铁凌武饮干一口酒,接着回忆道,“那小子身上带有俩件东西,问题的关键就在这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家主见到这俩件东西后就一直主张要处死这个祸根,凌霄大将军却终是不肯,把他带在身边加以保护,俩人数度大吵……最后家主无奈,收起其中一件物品。另一件则被凌霄大将军留在身边。”说到这,铁凌武已是恨的直咬牙。铁凌霄那老东西偏袒欧阳小花,害自己受那奇耻大辱……别以为我不知道铁凌霄的龌龊心思,那是因为欧阳对铁家的利用价值太大,哼。
“武哥,你可知道那俩件物品是什么东西?”小方轻声询问,其实他心中已经隐隐约约有了个猜测,会不会,就是姑苏城中偶然一现的……
“其中一件应该是个烂剑柄吧……”限于身份见识方面的束缚,铁凌武并不了解这个剑柄所代表的含义,微一思索道,“临行前家主特意叮嘱我,一定要把那杂种人头和这个剑柄带回去。难得在高卢发现他身影,谁知道又跟丢了。真他妈晦气……”
……
俩人小意说着话,却不知道躲身炕下的欧阳早已惊呆了。
难道……
“纯钧”竟然……本来就该是自己所有!怎么会!
小方注意到铁凌武话中颇多对欧阳“杂种”“祸根”字样的称呼,不由轻笑道:“曾听闻这小子不会做人,搞得堡里一片怨言,若不是……”
不待小方说完,铁凌武已经大声嚷嚷起来:“何止不会做人,简直就他妈不是人。”
小方假装好奇问道:“难道那臭小子瞎了眼,竟连您也感得罪?”
铁凌武低下头,像被霜打的茄子。半晌,才将吱吱唔唔将二人结怨缘由讲了出来。
欧阳躲在床下,忍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