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应该让鬼子把公路、碉堡修起来。”肖鹏说,见许放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进一步解释道:“就目前来讲,我们的军事力量,不适合大部队作战,因为敌人的力量太强大,也不应该以军事对抗为主,谭政委的化整为零是对的。我们的人数越少,敌人找到我们的机会就越低,相反,我们的机动性就越强。我们机动性强,就可以找到敌人的缝隙,冷不防就给他一枪。而敌人就要处处封堵,俗话说:百密必有一疏,让他防不胜防,他怎么办?他们要想找到我们,也要化整为零,这样一来,他们人多势众的优势就不存在了,论单兵作战的能力,我们不会输于他们,再加上他们地形不熟,不如我们能吃苦,我们的胜算就大得多。如果修起了碉堡,那就要住人,鬼子就要分兵,就算一个碉堡住一个小队,又要分去多少人?既然建起了公路,就要设卡,要驻军,那又会分去不少兵力。鬼子兵再多,也架不住这么分。我们活动的主要区域都是山区,从哪儿都可以走,公路对小部队起不到限制作用,碉堡也是如此。所以敌人筑碉堡是作茧自缚,就让他们干好了。”
应该说肖鹏的分析有理有据,深入细致,许放听了连连点头。“是这个理,他总不敢把西河掏空,可是特委不同意怎么办?”许放又提出了他的忧虑。
“我来写个报告,他们会同意的。”肖鹏信心十足的说,然后又笑着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许放见肖鹏信心挺足,就不再说什么了,这个话题告一段落,但是他心里并不落地,特委书记并不是那么好说服的。
“船山,说说你那里的情况。”肖鹏把目标转向了王船山。
“松树岭大战之后,那些汉奸们认为天下太平,可以马放南山,把劲都用在争权夺利上,小野为了平息他们之间的矛盾,搞了个利益均分,势力大的占大山头,势力小的占小山头,他以为这样一来,就可以各按本分,各负其责了,哪知道适得其反,他们相互之间的矛盾更激烈了,尤其石冠中和袁国平,简直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说到这,王船山重点讲了一下郑雄和马有福在《天豪》火拼的事,又道,“虽然小野采取了各打五十大板的做法,暂时平息了双方的冲突,但是反馈回来的消息说明,定时炸弹并没有拆除,时机一到,肯定还会爆炸。”
“老蒋就爱搞利益均分这一套,结果造成了手下的官僚们各拉山头,不是什么新鲜货,这一定又是于得水的主意,我看他是为了自己分一块大蛋糕。”肖鹏撇撇嘴说,眼里露出轻蔑的目光。“不过,这对我们到有利,要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为我们创造机会。”
“那当然,我可是煽风点火的专家。”王船山笑着说,脸上颇有得意之色。“这些汉奸们,都想把别人踩在脚下,自己独占山头。别人出了事,他们只会看笑话。就说这次救人的事,皇协军没什么利益,他们就出工不出力,赵奎到是很卖力,可是他本身没什么力量,遇到事离开皇协军玩不转,皇协军又不买账,就给咱们提供了机会。要不谭政委也不会那么顺利的把人救出来。”
“看来咱们得给皇协军发奖状了,感谢他们帮忙。”许放开心的说,他似乎才明白了,为什么皇协军总是马后炮,感情他们是故意的。
“好啊!这件事可以做文章。”肖鹏嗅出了这里的“商机”,“船山,你应该找到赵奎,加加火,让它烧起来,不能让他们太自在了,赵奎心里正窝囊呢?”
“没问题,准保给他们来个火烧连营。”肖鹏的话正中下怀,王船山连连点头,不然他还想干呢。“石冠中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小舅子楚军失踪了,估计是被酒井秘密逮捕了。如果他咬出了石冠中,石冠中就很可能倒霉,石冠中要是出了麻烦,皇协军准乱。”
“消息可靠?”肖鹏瞪大了眼睛,这个消息太重要了,如果皇协军出了内乱,对小野的力量是极大的削弱。
“内部透露的,差不多。不过看现在的情景,楚军嘴还是挺硬,要不石冠中早就坐不住了。”王船山有点遗憾的说。
“未必?”肖鹏表示怀疑,“鬼子是没有抓住把柄,投鼠忌器,因为石冠中的关系,没敢对楚军下狠手。”
“这个说法成立。”王船山信服的点点头。“我也在想,就凭楚军那个少爷派头,能抗住鬼子的酷刑?准是鬼子对他太温柔了,咱们得加点佐料,让鬼子动真格的。”
“火烧连营只有黄盖不行,还得有蒋干。既然周瑜能舍得血本,将三世老臣打得皮开肉绽,咱们也得花点本钱,让鬼子确信,楚军手里有枪。”说到这,肖鹏有些兴奋,打住了话头,拿出烟点了一支,深深的吸了一口,在浓浓的烟雾中,继续着他的驰骋。“我们把枪放回去一部分,然后通过袁国平的嘴,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小野,只要鬼子拿到了枪,他们就会确信,剩下的枪都在楚军手里,到那时,楚军、石冠中,只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好计。”王船山兴奋的拍起了手,孩子般的笑了,整整几个月了,憋在肚子里的闷气无处发泄,总算找到发泄的地方了,他能不开心?况且,肖鹏的行事不按牌理出牌,很是和他对脾气。“我想,袁国平一定愿意当这个蒋干,有机会给他的对手上眼药,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们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在算计着鬼子,许放心里却不舒服,他总觉得这么做,不太光明正大,像是小人的做法,因此听到这,忍不住打断王船山的话。“你们处心积虑的算计,有点太那个了。”
“太小人了,不像君子所为?是不是?”肖鹏一眼看出许放的内心,接过话说。“对文王讲礼乐,对桀纣动刀兵。和鬼子还用讲斯文?况且在战场上,即需要阳谋,也需要阴谋,亦正亦邪才是上策。”
“也许你说的对,不过我感觉不舒服。”许放苦笑笑说。
肖鹏和王船山听了,只有相视一笑,能说什么。他们索性撇开了许放,研究起细节来。一对高级知识分子搞起阴谋来,当然不是那些小市民的奸狡能比的,小市民的奸狡是狭隘的,近距离的,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因为他们眼睛看到的,是很小的一块利益,而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他们的奸是奸在大处,追求的也是巨大的利益。很快,肖鹏他们就把事情敲定了,下一步就是如何实行了。
六
就在肖鹏、小野他们聚集冀州,西河镇里的另一位重量级人物――袁国平也来到了冀州,他是一路跟踪方梅来的。说来也难以置信,一向不近女色,又十分理智的袁国平,自从陷入了单相思之后,竟是朝思梦想,难以自拔,把小野布置消灭李卫的任务都置之脑后。一个从未进入过情感世界的男人,一旦进入了,尽变的比魔鬼更疯狂。他心里明明知道,方梅并不爱他,石冠中也不会放弃方梅,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如果几天看不见方梅,就像魂魄被人摄取了,没着没落,茶饭无心。就像今天,他并不知道方梅到冀州干什么来了,往哪里去,却像刚刚涉入情海的少男少女,身着便衣,一路跟随,那股幼稚和痴情,哪里像是执掌生杀大权的特工队长,简直就是小痞子。
今天的方梅,身着一身素服,手里拿着黄表纸和檀香,因为是父母的祭日,她要去庙里烧香。在冀州城北,有一座颇具规模的观音庙,据说很是灵验,方圆百里的信徒,几乎都到这里叩拜。庙里的主持名叫色空,学问高深,年以七旬,是远近闻名的得道高僧。当初方梅的父母去世,就是在这里做的法事,因此每年父母祭日,方梅都要到这里来祭奠。坐在黄包车上的方梅,虽然身着淡妆,却难掩国色天香。路过他身边的男子们,纷纷把留恋的目光抛撒在她的身上。她脸上散发出的清新、淡雅,如那不染尘灰的兰花,给人一种超凡出世的感觉。在战火纷飞的中原大地,能觅得这样清丽脱俗的女子,的确是一种眼福,这样的秀色,谁不想饱餐呢?
袁国平的黄包车,远远的跟在后面,像是陪送公主的小跟班,不远不近,不即不离,一路护送着方梅走出了城区,下了官道,走上了通往观音庙的便道。这条小路的两旁,不远处就是绿色的原野,井字形的稻田一眼望不到头,像是被破开的翡翠,层层叠叠的涌向远方。
路上的行人渐渐稀少,袁国平命令他所乘坐的黄包车加快了速度,他不能再忍受远远遥望的痛苦,必须和她谈谈,面对面的,对她倾诉思念之苦。此时,得到了加钱允若的黄包车夫,像加足马力的坦克,鼓起了全部勇力,让他的战车滚滚向前,顷刻间,车后的黄土路上,泛起了股股浓烟,片刻功夫,就追上了方梅的黄包车,然后在袁国平的指令下,横在了方梅的黄包车面前。
正在闭眼沉思的方梅,被这突然出现的黄包车吓了一跳,正要探寻其中的原因,一眼看见了袁国平,什么都明白了。她伸出了纤细的小手,理了理被风弄乱的油发,不满的看着袁国平,轻声的说:“你要干什么?”
“和你谈谈。”袁国平已经跳下了车,站在她面前说。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不!那不行,我们必须好好谈谈。”袁国平固执的说,摆出了一副不谈好绝不罢休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