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你接着说焦长礼的事。”片刻的停顿之后，肖鹏说。
“西河最近出了个新鲜事，袁国平手下的马有福，在他们原来的老巢狼牙山开了个赌馆。开始谁都认为那里不会有生意，因为在镇子里不缺赌馆。可是另大伙大跌眼镜的是，他那里不但生意兴隆，还吸引了好多头面人物，风头远远盖过了镇里的《天豪》你知道为什么？”王船山像是考肖鹏，又像是卖弄的问。
肖鹏两手一摊，苦笑的说：“你这是成心让我出丑，书馆我到是不陌生，什么赌馆，妓院，门从哪里开我也不知道，不像你王大少爷是风流场上的常客。哎，自叹不如啊。”
“眼馋了是不是？哪天我带你去逛逛，给你找俩漂亮的妞，包你放下手枪拿烟枪。”说完，王船山大笑起来，能够戏弄一下肖鹏，也是快乐的事。“马有福手下有个姓孟的，干这一行很有办法。他不知怎么发明的，弄了个会员卡，凡是有卡的，就去就可以享受一条龙服务……”
“等等，什么叫一条龙？”肖鹏瞪大了眼睛，那感觉和刘姥姥进大观园差不多，这名词他听也没听过。
“我说你是卖山里红的，你还不认账，连这个也不知道。”王船山总算得着了机会，当然不会放弃揶揄肖鹏，脸上显出得意之色。“一条龙就是吃喝嫖赌都包括。”
“这不可能，要是什么都免费，他还赚什么钱？”肖鹏一下子就发现了王船山话里的漏洞，怀疑的问。
“孺子可教也。他当然不会干赔本的买卖。卡上有这样的一条规定：消费在五十块大洋以上的，才可以享受此卡。也就是说，你走进狼牙山，必须扔下五十块大洋。”
“够狠的，谁愿意当那个冤大头？”肖鹏不信的问，因为他知道，五十块大洋在西河镇，什么事都干了，还用不了。
“这价码看起来是很高，其实不高。马有福从苏杭一代，买来一批美女，而且都是处女。这些人每个身价都不低，就她们的初夜权，五十块大洋也下不来。那些达官显贵玩腻了北方女孩，正要换换口味，马有福这一手正对他们的心思。再说还有名厨为他们掌勺，南北大菜齐全，不用换地方，想干什么就有什么，上哪找这样方便的条件？马有福还告诉了西河的黄包车夫，凡是去狼牙山的，车费一律由他们付费，大开方便之门，有钱的阔少，争抢着往那去。我告诉你，现在的西河镇，最抢手的，就是狼牙山赌卡。”
“暖风熏得游人醉啊！一方面是浴血奋战，一方面是纸醉金迷，这就是目前的中国。”肖鹏脸上现出痛苦的表情
“算了，这么大的一个国家，出现几个人渣是正常的。”王船山安慰他说。“焦长礼也被圈弄进去了，一下子就输了五百大洋，而切是在赌场借的高利贷，他哪有钱还啊！正好我想找他了解一些事，碰上了……”
“不用说了，你是趁火打劫，替他还上了阎王账，然后就是敲诈勒索，让他出卖情报。”肖鹏总算找到了机会，借机埋汰了他一把，脸上还带着讪笑。
“好啊，你敢损我，咱们走着瞧，看看谁求谁？”王船山故作生气的说，身子也转了过去。
“算了，我的少掌柜，我错了还不行。”肖鹏说着话转到了他面前，作了个揖。“你走吧，从后门出去，以后有事尽可能的让小山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小野那家伙，我怀疑他睡觉都睁着眼睛。”
王船山答应了，肖鹏送他出了后门。当他自己往回走的时候，脑子里就翻腾开了。小野能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下手，他也应该照方抓药。那么，什么地方是小野的软肋？就在肖鹏苦思冥想，不得要领之时，田亮从西河镇侦查回来了，带来了鬼子公田的消息。肖鹏像是在茫茫的黑夜里看见了曙光一样，顿时大脑一片空明，一个大胆而又有效的计划在脑海里形成，他一分钟也没停留，迅速的找到了谭洁和许放，谁知听完了他的计划，俩人坚决反对，尤其是谭洁。
“不行，我没权利让你去冒险。”谭洁口气异常坚定。
肖鹏只好反复解释，分析利弊，许放被说服了，谭洁却还是表现的十分固执，肖鹏火了。“没有时间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一切按计划行事。”然后他说出了具体的行动方案和需要同时行动的时间，就带着吴兵、田亮等人出发了，把谭洁气得直翻白眼。
田亮带来的消息是这样的，他打听到公田要到西柳庄参加武术比赛，肖鹏决定在鬼子的眼皮底下将其抓获，这一招小野绝对不会想到。你小野不是想通过抓捕抗属打击西河地区老百姓的抗日信心，我就照单抓药，通过抓捕鬼子，提升民众的自信心，间接的也打击了鬼子、汉奸的自信心，这是一箭双雕的好办法。如果目标实现，小野会气得发疯。还不止如此，假如许放带领的小分队，在同一时间，能完成另一个计划，对敌伪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这在秋收前，对西河地区的军民是个巨大的鼓舞，发动军民，争取秋收的胜利是极为有利的。肖鹏的目光盯在粮食上，他早已料到，这是必将进行的一场决斗。这个险值得冒，也必须冒。
那么西柳庄的武术比赛又是怎么回事？西柳庄在什么位置？原来，西柳庄是距离西河镇最近的一个庄子，全村地势平坦，以种植水稻为主，属于西河镇的卫星村。村里人喜欢武术，不定期的举行比赛，鬼子占领西河后，为了粉饰太平，把不定期的比赛，改为秋收前，每年一次，到时候，这三村五里的，喜欢武术的人都可以参加，胜者还有奖品。原来的村长是武术名家，有名的神腿柳大华，因为不齿于和鬼子合作，远走他乡。现在的村长是他的远房的侄儿，这是个热衷于功名利禄的小人。公田每年都会作为嘉宾出现。在西河的鬼子驻军中，公田是公认的柔道高手，还有家传的武术，使他在武术上极为自负。本来作为嘉宾是不需要参加比赛的，他一方面为了炫耀日本的武术，打击中国人的士气，一方面也是喜欢，所以每年都下场比一两场，到今天为止，还没有输过，所以他更加自负。他不知道，来这里参加比赛的，并没有真正的武术名家，只能做井底之蛙了。
肖鹏带着化了装的小分队来到这里后，让大部分人留在了村外。只带着吴兵、田亮等几个人进了村。在村公所前的广场上，早已用木板搭起了一座长方形的擂台，观礼台也布置好了，长条桌上蒙上了红布，上面有嘉宾的名字。民团在两边站岗，一个个显得很精神，公田等来宾早已就坐，他身后还有两个鬼子，显然是他带来的卫兵。在没有正式比赛前，高跷队在表演，前来观光的人不少。毕竟对西河的普通百姓来说，生活太单调了，难得有这样热闹的场面。肖鹏原准备瞅准机会，将公田绑架就走，现在看来，这个想法不现实。如果公田在嘉宾席上不动，你根本奈何不了他。因为在他的前边，有民团，身后有鬼子。除了打冷枪将他击毙，这又达不到目的，只能另想办法。看来今天这个任务，不好完成。
九点一刻，比赛开始了，先是表演性质的单刀对单刀，然后的长枪对双棍，双方你来我往的，打得很是热闹，却是连皮毛也伤不着。肖鹏悄悄的走出人群，在村公所周围随意的走着，他那双破毡帽底下的眼睛，留意着一切对他有用的东西，当他感觉看得差不多了，才又回到了人群里，这时候，单打的比赛已经开始了，台上的一个大胖子，正洋洋得意的晃动着拳头，中指上的戒指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寒光。擂台下被打败的那个对手，满脸不忿的搽着鼻子上的血迹，一边向外走，一边嘴里嘟哝着什么。人群中，响起一片哄笑。
很快，一个矮小敦实的身影，脚步沉稳的走上台去。台下又是一阵哄笑，连台上的好多人也在笑。因为两个人在外形上，太不成比列，一个高大魁梧，一个矮小敦实，个头相差一个头还多。那个胖子似乎根本没瞧得起对方，随便的走了过来，轻轻松松的做了个手势。哪知道那个小个子，出拳的动作又快又狠，弹跳力非常好，胖子的前胸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腿上也挨了一脚。肖鹏知道小个子会赢，可是他使出的拳法还是让他大吃一惊：因为对方的拳法和他使用的迷踪拳有几分像似，他却叫不出名字来。
大胖子吃了这一拳一脚，以为是自己轻敌所致，顿时又羞又恼，脸上涨成了猪肝色，随后是一阵疾风暴雨似的攻击，他使用的拳法是华北大地上常见的长拳，是由太祖拳变化而来的，这种拳来势凶猛，却不能持久。当年的宋太祖赵匡胤凭着一条盘龙棍，打遍了十八座军州，罕有敌手。可是在拳法上，他却不敌他手下的大将王全斌。赵匡胤在武功上极为自负，怎肯认输，就根据自身身强力壮的特点，创下了太祖长拳。这套拳法经过千年的变化，已和当初有了很多不同，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就是要求使拳的人，控制节奏，除非你能在很短的时间将对方击倒。胖子犯了兵家大忌，心浮气躁，一轮猛攻下来，后劲接不上了。开始轮到矮子的反攻了。矮子步伐变换极快，伸出的拳中，虚实互换。因为速度太快，你不知道他哪一拳是真，哪一拳是假。片刻之后，胖子就抵敌不住了，身上，腿上连连中拳，本来紫红的脸庞变得蜡黄，
豆粒般大的汗珠一串串的往下淌，呼出的气息像似拉风匣，脚步虚浮，打出的拳绵软无力。肖鹏知道他要挺不住了，这个矮子的拳法的确不一般，尤其是根底很深。
这时在台上看的公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作为行家，他在矮子一出手时就知道胖子要败，却没有想到胖子败得这么快，他对矮子产生了兴趣，手开始痒痒了。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肖鹏的眼里，肖鹏太希望他走下擂台了，这样他就有机会了，可惜公田只是站着叫好，并没有离开人群。
胖子终于挺不住了，像一滩泥似的堆坐在擂台上，最后是被人架了下去。台下传来了暴风雨似的呼喊，这样精彩的较量，观众是满意的。矮子不声不响的站在擂台上，脸上毫无表情，在等待着挑战者。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裁判已经延长了好多时间，却没有人敢上前挑战。肖鹏的眼睛看着台上，肚子里在不住期盼。公田反而坐下了，和身边的人嘀咕着什么。肖鹏心里一凉，心说没机会了，总不能硬闯吧。
矮子的双手被举了起来，既然没有人上台，他就是胜利者了，后面的人群开始游动，肖鹏也准备撤了，现在看来，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半路上劫杀了。问题是，你不知道公田什么时候走，走那条路。今天的行动，十有八九要放弃了。然而，奇迹都是在人们的绝望中产生的，公田又一次站了起来，这次走出了嘉宾席，随后主持人大声的喊叫起来，“乡亲们，公田太君要和这位壮士比试，大家欢迎。”
肖鹏听到这声音，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他马上知道这是真的，因为公田正踩着梯级，一步一步的走上擂台。刚才散去的一部分人又转回了身，人群重新开始了涌动。
肖鹏悄悄的靠近田亮和吴兵，低声的说了些什么，两个人离开了人群，分头行动了。
新的较量开始了，肖鹏眼睛的注意力，落在公田的身上。这家伙身体虽然粗壮，却一点也不笨，而且抗击打的能力很强，腹部、腿上频频被击中，却像似没事人一般，仿佛有一身横连功夫，只是他的腰部好像受过伤，转动身体时，他的双拳仅仅护着，那里一定是他的软肋。肖鹏想的是，一旦矮子不敌，他正好跳上去和公田较量，但是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给对方致命一击，那样才有机会将公田俘获。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人掠走，不用明天，整个西河就传遍了，小野想不采取措施都不行。这不仅仅是丢脸的事，还有巨大的政治影响，所以他希望那个矮子和公田多斗几个回合，多一点消耗公田的力气。
肖鹏的担心是多余的，虽然公田武艺很高，可那个矮子功夫也了得，两个人算是棋逢对手，一时间打得难分难解。应该说，这是一场龙争虎斗，肖鹏估计没有一两个时辰，双方分不出胜负。他一点点的往前移，尽可能靠近前台。这时台上的形势发生了变化，公田强壮的体力开始发挥优势，出的拳也越来越有力，矮子毕竟打了一场，碰到的又是强敌，显出了败像，必肖鹏预料的要快。嘉宾席上的日本人和汉奸们都站了起来，大声的叫好，而台下的百姓们却鸦雀无声。肖鹏不能再等了，因为根据公田出手的凶狠程度，一旦矮子支持不住，就可能有生命之忧。肖鹏慢慢的绕到梯级前，一步一步的走上台去。当主持人发现了他，向他吼叫，他已经飞快的插进了两人中间。
“你，你的，什么的干活？”公田大声的吼叫起来。
“比赛啊！”做出一副懒洋洋的表情，眼里的目光是轻视的，他就是要激怒公田，然后给他来个致命的一击。
“八嘎！”公田果然被激怒了，刚才到手的胜利，被眼前这个人赶走了，他就非常生气，而对方这种蔑视的态度，更是让他怒火中烧。从肖鹏的外形上，丝毫看不出他是个会武功的，倒像是庄稼把式，连这种人都敢小瞧他，打日本皇军的颜面何在？他抡起了粗壮的断腿，狠狠的踢出了一脚。
肖鹏在台下，已经看了好半天，对他的招式了然于胸。如果正常比武，他也不是对手，只是他没有时间和对方缠斗，他要的是速战速决，因此公田的腿踢来，他故意往台边上退，装出不敌的样子。公田原本就没把肖鹏放在眼里，见他只是后退，连手都不敢还，更是气焰万丈，这一次是胳膊也用上了，卖出了老大的破绽。肖鹏就等着这机会呢，自然不可放过。只见他闪电般的贴近公田，还没等公田明白怎么回事，就觉得腰间肋骨处被什么东西痛击了一下，一口没倒上来，身体开始摇晃。肖鹏一个斜背剪，倒插柳，像是扛起木头，将他那肥猪一般的身体扔下台去，自己也跟着跳了下去。周围的观众吓了一跳，自动的向周围散开。跟公田来的日本兵反应最快，立刻操起了三八大盖。但是有人的动作比他还快，就听“啪啪”两枪，日本兵摔倒在地上，是田亮先开了枪。来看热闹的观众一看这里要出大事，争抢着往外跑，而吴兵早已经把鬼子骑来的挎斗摩托开了过来，肖鹏把公田扔进摩托车里，和田亮一道跳上车，摩托车就一溜烟的向村外驶去。这一切配合的天衣无缝，哪怕有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就可能前功尽弃。到了这会，那些伪职人员才反应过来，开始鸣枪追击，可是他们的两条腿哪里追得上摩托车轮子。有人就去打电话，电话也不通，原来肖鹏看见公田出场，早就把一切安排好，让小胖把电话线掐断了。肖鹏凭着他的胆大、心细，硬是在小野的眼皮底下给他上了眼药，第一个回合，肖鹏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