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自己已经睡过了头,幸亏她的生物钟顽强地忠于职守叫醒了她,但还是快八点了。侧脸一看,顾军已经走了,尚晴本想再睡一会儿,可一想到今天是周一,领导会像医院大夫按惯例清晨查房一样来布置任务,咬咬牙又坐了起来。工作再不重要,也不能不重要到给领导留下坏印象的地步,她还没这个资本和条件。尚晴陷入一阵手忙脚乱之中,叫醒了乐乐,冲锋陷阵似地洗漱完毕后,带着乐乐冲出了家门。不过,再忙,她也没忘记在乐乐上校车前在他的小脸蛋上狠狠地亲几口。总算运气还好,她赶在领导来通知他们开例会之前到达了。
尚晴大学毕业后在社科院资料室工作。她所在的部门主要负责资料信息的搜集、整理、加工,所谓的搜集加工无非就是帮那些科研人员查寻资料,主要是帮那些年龄偏大尚未掌握电脑使用技巧的研究人员收集整理一些有用的信息,工作量倒不是很大。有些时候,甚至一天也不见个人影。部门工作人员总共三位,除她之外还有苏扬和朱玉珍。朱玉珍已经五十出头了,虽然只是中师毕业,可凭着她和她丈夫的资历,也混了个部门主任。她人倒不坏,就是有点小小的官瘾,可惜手下只管着两个人,可想而知,这两个人的日子自然好过不到哪里去。她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业务上没她指手画脚的份,就把全部精力集中在考勤问题上,害得尚晴和苏扬得掐着点上下班,比别的部门都来得自觉。两人私底下常常发牢骚说是“一所两制,暗无天日”,倒也不是怕她,只是不想迟到早退的时候看见她那张挂满秋霜的苦瓜脸,看了心里添堵,什么好心情都没了。再说了,估摸着人家更年期到了,都是女同志,宽让点不去较真也是应该的。朱玉珍的丈夫是社科院历史研究所副所长,专攻楚史与楚文化研究,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老学究。每次看见这个笑容和善没脾气的老头,尚晴总要感叹,只怕只有这样随和不计较的人才能和朱玉珍一起生活这么久,不过,谁知道在家里朱玉珍会是个什么样子呢?很多人,在家和在外面可是两回事。
苏扬要比尚晴小三岁,年纪相仿,脾气性格也合得来,只不过苏扬比她多几分泼辣,少几分柔弱。说是泼辣,也是相对而言,就是有时候朱玉珍横眉冷对的时候,苏扬会不示弱地我行我素以示抗议,该晚来的时候还是照样晚来。而这时候,尚晴多半是埋头工作,伺机说些不咸不淡的闲话,缓和一下气氛。有时候,她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也懒得管那么多,三个人就这么僵着,各做各的事,只有朱玉珍翻报纸发出的“哗哗”声,孤单地划破沉寂。
开完例会,别的科室都假借内部学习之名干私活的干私活,甚至关起门来打牌的也有。领导为没有能力给大家多发钞票体恤民情感到愧疚,再不让大家适当偷懒也不足以平民愤了。反正这清水衙门,事情也不多,领导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只要不捅出什么篓子让他丢了乌纱帽就行。尚晴和苏扬他们办公室自然什么活动也开展不起来,两人看了一眼一本正经坐在办公桌前的朱玉珍,觉得她今天有点更年期症状,什么都没招惹她就板着个脸,两人无奈地对视了一下,分头坐在自己桌前做起自己的事来。
尚晴心情不好,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可又碍着朱玉珍在场,只得默默坐着。平时也这样,只要朱玉珍在,她们就不怎么聊天。一来三个人很难聊到一块,再者,若撇开朱玉珍那只会加剧办公室的敌对气氛,作为维和部队的尚晴一般尽量避免出现这种情况。尚晴从案头抽出一本自己喜欢的书想换着看,可根本看不进去,她的脑海已经被那几条信息塞得满满的,膨胀得几乎要把她的头都撑破了。尚晴发现这种事情还真不好怎么跟别人说,她虽不是那种处处要强的人,但这点面子还是要的,把自己说得跟弃妇似的,情何以堪?尚晴从小坚强惯了,实在不习惯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