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帝入主神荒后,正式宣布茌滇城为新国都,改元为苍海历嘉盛元年。他花巨资把皇宫重新修整了一番,重建大殿。守望之塔顶的神尊帝雕像也被搬走,之后去向不明,有一种说法是昭帝下令将神尊帝的雕像砸碎了,投入无垠海中。半个月后,塔顶树立起一座新的雕像,威武如神尊帝,他就是苍海国的开国皇帝――太祖万俟佑季,也就是那个曾经叫作杨君熙的男人,除了昭帝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苍海国的皇室成员以及贵族商贾、普通百姓也陆续迁入神荒。
苍海在一点点的抹去繁苕遗留下的东西。
嘉盛元年十一月,苍海国大军由袁成基的带领下风卷残云般掠过南州、岐州、西州、川州、北州和陵州,赶走了侵略的多桑国。使这几块地方也并入苍海国的版图,由此苍海从一个小国成为傲视天下的霸主!
西王与南王不愿投降血战到底,最终战死沙场;北王因胆小怯懦欲不战而降被部下杀死。
西王和南王的民族气节被后人所敬仰视为英雄流芳千古,而北王却被世人唾骂,遗臭万年。
战事平定下后,昭帝又做了一项惊人之举――他派遣帝国的精锐部队协同地方官府一起搜查出藏匿在神荒各地的繁苕皇室成员,只要是和皇族有一点血缘关系的无论老少一律押解至茌滇。被抓的人大约有近百人,其中妇孺老人占了三分之二,他们来到茌滇后遭到了非人的虐待,之后在十二月中旬于帝都闹市区集体斩首示众!
在繁苕遗民中引起一片哗然,让他们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他们拥戴着杨氏为帝是因为杨氏乃天神后裔,拥有无穷的力量可以保护繁苕的子民,如今杨氏的血裔遭到大规模的屠杀,皇太子不知所踪,长公主身陷苍海皇宫,还有谁能完成繁苕的复国大业?他们无依无靠了,希望是越来越渺茫了!
昭帝在办完这件事后,心情大悦,在宫中破天荒的连办了七天七夜的宴会,犒劳战争和搜查中的有功之士。
翻修春意阁的工匠们在拆掉阁楼的时意外发现了一个地窖入口,而在地窖内躺着一名昏迷不醒的锦衣男子,后经人辨认竟是失踪半年多的前朝太子杨忆琛!
昭帝闻讯赶来,看着如死人一般的忆琛大为惊讶,他本以为杨忆琛已秘密死于逼宫事件中,看样子是被姓东的老狐狸施了什么术法软禁于此。
“景绍,弄醒他!”昭帝吩咐道。
景绍上前点了忆琛的几处大穴,不一会儿忆琛悠悠醒来,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他感到自己的记忆与意识有些模糊不清,只隐约记得寂雪给他一张地图叫他沿所画路线逃走,但自己没有听,领了人直冲守望之塔,却被东王的人生擒,之后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万俟景绍?你不是苍海国的二皇子万俟景绍吗?”忆琛看清面前男子的面孔后,快速地从地上爬起来,大叫:“这是哪儿?”
“茌滇,皇宫,春意阁。”
回答他的是昭帝,他的语气冰冷而残酷。
“你……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忆琛惊讶地看着昭帝父子。
苍海人竟然在繁苕的皇宫里,这也太可笑了吧?
昭帝微笑着走过去,很残忍的说道:“你的国家――无能懦弱的繁苕国已经灭亡了,你的大部分族人已经死在朕的屠刀之下。神荒大地属于苍海国了。”
忆琛听完后颓然的坐着,眼睛睁得极大,道:“繁苕……亡了?”
“是的,已经灭亡了!繁苕所有的土地都已归于我苍海之手!”昭帝说着握紧了拳头,仿佛那一片土地就在他的手中。
“父皇与二妹他、他们也死了?”
“是的,你去凌霄崖的话还可以看到他们的坟墓。是你那个叛徒舅舅东王假惺惺修建的。”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二妹她不会让舅舅得逞的!”忆琛痛苦而绝望的大叫。
“是真的,你必须相信!如果你不信的话,朕可以叫繁苕的遗民把事情详细的说一遍!”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忆琛揪住自己的头发疯狂地嘶喊。
沉睡梦醒之间,自己的国家就这样灭亡了?就这样不存在了吗?就随着历史的洪流一去不复返了吗?就成了人们茶余饭后所谈论的往事了吗?
“来人,把杨忆琛关入大牢,严加看管!”昭帝懒得再与忆琛罗嗦,命令道。
“是!”几名侍卫将忆琛押走。
昭帝叹了口气,转身对内侍说:“叫信王妃来御书房!”
“是!”内侍答应着退下。
“父皇……”景绍嗫嚅道。
“你肯定是想问朕请你的王妃来做什么吧?杨忆琛是她的亲兄弟,朕倒想看看她会如何处置这件事!”昭帝捋了捋胡须,说。
御书房内,昭帝一边喝茶一边瞟着敏汐,此时景绍正将忆琛的事告诉她。
“那么父皇准备怎么处置前朝太子呢?”敏汐听完后,面不改色,问。
“杨忆琛是信王妃的哥哥,又是茗贵妃的表哥,朕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所以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免得得罪了人。”昭帝慢吞吞地,意味深长的问。
“父亲不必顾及我的想法。他是前朝太子,要么招降封王,要么……就杀了!”
“杀?”昭帝笑道,“说得轻松,他可是你的至亲!”
“那又如何?”敏汐眉毛一挑,“他以前是,但现在是敌人。”
“不愧是前朝的长公主,果然狠得了心啊!”昭帝拍手道,紧紧盯着敏汐的眼睛,仿佛像探知她内心真实的想法,“朕想杨忆琛定不会投降,那么就处死好了。但处以什么极刑好呢?”
“凌迟吧!有威慑力!”敏汐不假思索地说。
“太残忍了!”昭帝摇头。
“那五马分尸得了。”
昭帝还是摇头表示不赞成。
景绍担忧地看着这对公媳,不知父皇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样的话只能是最简单的斩首示众再悬尸几日,让那些蠢蠢欲动的繁苕遗民们看着最后一位皇室血裔死吧,灭掉他们心中最后的希望。而且也是抓住那些有异心的最好时机!他们一定会劫法场的。”敏汐面无表情的说道。
“好吧,朕就命你为监斩官,后日午时斩首示众。”
“是,父皇。”敏汐下跪领命。
“你先下去吧!”
敏汐施了一礼,看了眼景绍,出去了。
昭帝起身走到儿子身边,语重心长的说:“杨敏汐果然心狠手辣,朕还是那句老话,你以后要千万小心,时时刻刻都要提防着她!没想到她连求情都不曾说出半个字,还想出那么残酷的极刑对付亲哥哥,她定是有什么目的。”
“目的?繁苕的皇位可传男也可传女,难道……她是想借我们的手除掉杨忆琛,日后复国,她便可独享皇位?”
“有可能。所以要千万小心才是!她城府深得很!”
景绍望着父亲,点点头。
这天,乔装打扮成老头模样的寂雪和辰在繁苕灭亡后,首次踏入茌滇,看着这里的变化,感慨万分。
东王逼宫后,他们几个人一直隐居在帝陵山中,相安无事,过着平静的生活,守侯着复国机会的来临。
“没想到啊,人虽变了,但物还依旧在这儿。”寂雪望着从前的云镜公主府用苍老的男性声音伤感的说,现在这儿已成了某位亲王的府邸。
“它们也算见证了一段历史。这地方太危险了,我们还是买了东西就走吧。”辰拍拍寂雪的肩膀,说。
寂雪又望了眼曾经生活过的家,惆怅的和辰离开。
两人经过西市时,看到正在叫卖精灵的商人,可怜的精灵们被绑缚着锁在牢笼里。
这回轮到辰伤心了。
“本以为苍海人会放了精灵,没想到……”
“精灵的种种优点太吸引人了,你不能指望不同国家的人私心也不同啊!唉,你们那么多人为复国做斗争,可我们繁苕呢?根本就集合不了人马啊!可不复国又不甘心,该……”
“快来看那!快来看那!”
前面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句,打断了寂雪的话。
人群骚动起来,纷纷向前涌去。
“怎么啦?发生什么事了?”有人问。
“惊天的消息!皇上抓住前朝太子,准备今日午时斩首示众!”
街上有些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色都变了,他们惊慌失措的东张西望,当他们看到了他们的“希望”时,个个呆若木鸡。但是这样的神色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们怕被当做乱党抓走。这些可怜的繁苕遗民们不约而同的纷纷离开,不知踪影。
寂雪登时呆住了,她的脸色愈加苍白。
“他……他们在说什么?”寂雪一时之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什么,没什么!有官兵来了,我们快走吧!”辰抓住寂雪的手,察看着四周的环境准备迅速离开。
“不!”
寂雪大叫着甩开辰的手,奋力拨开人群向前冲去,引得路人一片诧异,不明白两个老头为什么会在路边拉拉扯扯,纠缠不休。
辰追上去再次抓住她,低声道:“不可以,你会暴露身份的!他们如此大张旗鼓就是想抓住还有反叛之心的繁苕遗民!聪明的你不会想不到这点吧?”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放开我!”寂雪顾不了会不会弄伤辰,用力的抠开他的手。
“你理智一点!行不行!”辰摇晃着寂雪的肩膀,压低声音吼道。
这时,旁边人说话的声音再次不断的传入两人的耳中――
“知道谁监斩吗?”
“不知道,谁呀?”
“你猜!不过你肯定是猜不对的!”
“别神神秘秘的卖关子了,到底是谁呀?”
“这个人呀,你绝对想不到!是信王妃!”
“信王妃?她不是前朝的长公主吗?”
“对呀!这可算是兄妹自相残杀呀!啧啧!”
“信王妃忍心看到自己的兄长被杀吗?不会是皇上逼她的吧?”
“你没看过最近挺畅销的《繁苕秘史》吗?信王妃和前朝太子的关系僵得很呢!曾经还设计差点害死前朝太子呢!你说她忍心不忍心?”
“咦,你看!队伍来了!”
百姓们纷纷退到路的两旁,寂雪与辰也被挤到人群的最后。
“你……”
辰担忧地看着眼神直愣愣,无声无息落泪的寂雪。
寂雪的目光回到辰身上,哽咽道:“听到了吗?杨……杨敏……敏汐要杀掉……忆琛!”
还未待辰说些什么,一阵马蹄声又吸引了寂雪的注意,她望向路中央,只见一支队伍缓缓行来。
为首的是一位华服女子,骑着一匹白马,正是监斩官杨敏汐,她高昂着头,一副傲气十足的样子,像一个打了大胜仗的将军。在她的身后是两队侍卫。再后面便是囚车,忆琛戴着沉重的手铐脚镣,他平静的站着,眼神空洞而迷茫。囚车的后面跟着几个手持大钢刀的彪形大汉,耀武扬威地瞪着四周的百姓,百姓们被他们手中的大钢刀吓地连连后退,仿佛不及时的话,那刀砍到的就是自己。
“我必须要……”
寂雪刚开口就被辰捂住嘴巴。
“人多耳杂,小心引祸上身!咱们走!”
辰的力气很大,不管寂雪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他把寂雪拖到一处无人的角落里,但仍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放开我!我今天不救他的话我会有负罪感的!而且忆琛是父亲唯一的儿子!父亲最爱的孩子!”寂雪恼火而痛苦的叫道。
“你冷静一点,好不好?你单枪匹马的劫法场会把自己也搭进去的,想一想你的父亲、妹妹和孩子!这值吗?还有,虽然你易了容,万一杨敏汐还是认出你,怎么办?她会派人追杀我们的!”
寂雪哭泣起来,委顿在地。
“我真的很没用,连我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我失去了岚,失去了我的祖国,现在又要失去哥哥不成?”
“好了好了,快起来吧!”
辰扶起寂雪,拍着她的肩温柔的表示安慰,但他的脸上亦有着焦虑的神色。
“圣旨到――”
一道呼喊吓了两人一跳,寻声望去,只见一名侍卫模样的男子策马奔到敏汐身边。
“传皇上口谕,行刑之日推迟,将前朝太子杨忆琛押回!”
敏汐脸色大变,问:“这……这是真的吗?
“是的!“
“该死的”,敏汐低声骂了一句,又高声喊道:“撤!”
行刑队伍开始往回撤,百姓们扫兴的离开。
“听见了吗?行刑日推迟了!太子或许还有的救,我们先回去从长计议,好不好?走吧!”
如失去魂魄的寂雪被辰拉走了。
晚上,一顶小轿停在信王府前。小轿刚落地,轿中的人就冲出来,气急败坏地闯入王府。
“杨敏汐!”那人尖叫道:“你给我滚出来!”
“谁呀?”杨敏汐慢悠悠地从大厅走出来,眼角瞟眼来人,“哟,是茗贵妃呀?”
来人正是已册封为贵妃的东茗。
“哼,杨敏汐,你好狠啊!真是没人性!”东茗指着敏汐大骂。
“我又哪点惹到你了?”敏汐装作一副无辜的模样。
“你还装不知道吗?忆琛是你的哥哥,你竟然忍心看着他死?幸好东莫告诉我,否则我还蒙在鼓里呢!”
“原来今天皇上突然下旨延迟行刑是你搞的鬼!”敏汐横眼一瞪东茗,说:“我早该猜到是你,我都忘了你曾经那么的爱着忆琛。可惜他没要你,娶了章台御史的女儿,你却还帮他?真是大量啊!”
“是,是我向皇上求的情,说我想在表哥死之前和他说些话儿!”东茗边说边恶狠狠地回瞪着敏汐,对以前和忆琛之间的事只字不提,“你为什么非要至忆琛于死地?他哪点亏欠你了?”
“你懂什么?我高兴这样!你有本事求皇上免了忆琛的死罪啊?用你的美色去求啊!”敏汐咄咄逼人的冲东茗叫道。
“啪”!
东茗忍无可忍地抽了敏汐一巴掌。
“告诉你,我会报复你的!我东茗也不是好欺负的!杨敏汐,走着瞧……”
东茗话音未落,就挨了敏汐的一巴掌。
“你竟敢打我?要知道我现在是你的庶母!可不是你的表妹!”东茗捂着生疼的脸颊,怒吼道。
“那又如何呢?你也说了,你是我的庶母,古往今来有谁会把一个庶母放在眼里呢?”敏汐挑衅地看着东茗。
“好,你说的!记住,别后悔!”东茗指着敏汐的鼻子,怒眼瞪着,恶狠狠地叫道。
东茗用力跺着脚向府外走去,引得信王府的奴婢们一阵窃笑。
“哼!”敏汐不以为然地回到屋里。
跟我斗?杨寂雪都败在我手上,还用说你?哼,生生世世都别想!
凌霄崖深处的小竹屋里,寂雪、辰、娴伊和元舜帝围坐于桌边,眉头紧锁,一脸沉重之色。
“没想到忆琛哥哥还是出了事。我们该怎么办啊?”娴伊愁闷的问,她的眼睛红红的,还有一圈深深的黑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