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往一块儿集中呀!所以我说你放在星期五晚上,下班的时候往和平门发一辆班车就行了。”
金超觉得有道理,连连说:“还是沈大姐想得周到。”
沈然一撇嘴,逗笑说:“那当然,以后学着点儿啊!”
“可星期六是咱们老吴定的……”
“这你就甭管了,我跟他说去。”
沈然避开其他领导,来到吴运韬办公室,把对金超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吴运韬马上堆着笑说:“行行行,你看着去办。”
沈然笑着,却换了一个话题:“老吴,我可是真佩服你。”
“我身上还有值得你佩服的东西?”
沈然装做听不出吴运韬的话中话,诚恳地说:“真的,老吴,要说处世老到,我还是佩服你……”
“我可要飘飘然了。”
“我现在知道了:你是对的。”
大约半个多月以前,沈然曾经劝吴运韬说:“老吴,我怎么觉得你应当……哪怕是做个姿态也好……”吴运韬自然很重视沈然的意见,但是他当时没有听从沈然的建议,他想稍微观望一下。前几天沈然郑重其事说出她了解到的最新信息,也含有对于自己曾建议他到中国文化大学看一看———这是一种过失———表达的歉意。现在,新的情况进一步证明吴运韬不去中国文化大学是对的,沈然有意把她所起的作用淡化,是想让吴运韬心里舒服一些———这个长期和领导打交道的女人知道,领导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承认你在哪方面对他施加了影响,尤其是有益的影响。
李天佐在吴运韬和金超说话的时候进来说到的情况,从另一个方面证实沈然前几天提供的信息是非常准确的。
吴运韬笑着说:“我做事从来不算计,仅仅凭着本能,一个共产党员的本能。”
“所以我说你高明哪。”
两个人都笑了,沈然也就要走。
吴运韬说:“哎,对了,小金的事你给张罗张罗。别让他花太多钱。车的事你给安排一下。班子的人最好都去,你把我这意见和富烨说一下……”
沈然笑着打断他:“还有什么?”
吴运韬打住话头,笑着说:“不敢再有什么了———请领导安排吧!”
他有时候开玩笑把爱管事的沈然称之为“领导”。
沈然无声地笑着,走了。
金超下午三点就动身前往和平门烤鸭店。
到处都是人和拥挤的车流。他远远看见纪小佩站在烤鸭店门前,正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眺望,孤独无助的样子。他快跑几步,来到她跟前,她马上笑了。
从金家凹回来,纪小佩一直小心翼翼地护理着她和金超的感情———他们正在蜜月之中啊!金家凹的人和事给了她杂乱无章的印象,而且,有一种荒诞不经的意味,有的地方能够理解,有的地方纯粹不能理解,合理和不合理,可信和不可信,真实和虚幻,统统混杂在一起,构成一个不辨其貌的恶梦。这个恶梦减弱了她和金超的新婚幸福,两个人确切感觉到他们已经不像离开北京时那样幸福。她和金超从来不回顾蜜月旅行,好像那里隐含着某种不能触摸的痛苦。她要好好想想,把事情理出头绪,这需要时间。现在她最希望的是把他们的幸福恢复到以前那种状态。在宴请东方文化出版中心职工问题上,纪小佩一切都听从金超的,并且建议说,一定要吃得好一些……金超嘴上没说什么,但是,他把纪小佩的态度解读为:她知道东方文化出版中心是他的事业发展之地,那里有对他的未来至关重要的人……他对纪小佩充满了感激。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哪!”纪小佩看着人流感叹道。
“吃饱了撑的。”金超不屑一顾地说。和k省农民相比,这里的人都生活在蜜罐里,“他们有什么不满意的?纯粹是吃饱了撑的。”
纪小佩很惊讶,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她想起金超在崤阳县和张柏林说到眼前发生的这些事情时的嘲笑语调。她不想引起不快,所以也就不再说什么。现在,金超说什么和做什么,她总是自觉不自觉把金家凹作为参照物。一个从远离城市文明的地方走出来的人,当然会有自己考虑问题的方式。
“对了,我还没跟你说,一会儿苗丽要来。”纪小佩说。
“她来干什么?”金超对苗丽一向没有好感,“不是说好咱另外再请大学同学的么?”
“昨天我在中关村碰上她了,她说来帮我招呼一下。人家也是好意嘛。”
金超也就默认了,两个人走进烤鸭店。
烤鸭店里人不多,前台服务员很吃惊怎么会有人选这个日子结婚。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由于带着黄金耳坠显得很俗气,但是她态度和蔼,服务周到,让人很舒服。金超解释说,其实不是什么结婚仪式,不过是请单位的人到这里来热闹一下。金超和纪小佩都穿的是平时的衣服,服务员也就信了,说桌位没有问题,要多少有多少。
一个胖胖的老师傅从后堂到前厅来休息,本来是看窗外的人流的,马上被纪小佩吸引了,就凑到金超、纪小佩和前台服务员中间,拉一把椅子,沉重地坐在上面,点燃一支又粗又大的雪茄,眯着眼睛看纪小佩,一点儿也不掩饰对这个漂亮姑娘的喜爱。
“小伙子哪儿人哪?”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