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太宰依旧聪明地让别人想套他麻袋,而半井桃水依旧对太宰没办法。
“之前明明跟你约定过,离开黑手党后七年之内不再踏足横滨,可是两个月之前我在美国收到一封无署名的信件,上面只有一句话——织田作已去世。”
“我先是给你和安吾君发了邮件,但全部石沉大海,所以我回来了。”
听到半井桃水说的无名信件,太宰眼神微窒,平日微带促狭的笑意也渐渐沉凝。
可转瞬间,他又习惯性勾起唇角,用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
“四年前,一个名为mimic的组织势力侵入横滨,黑手党和异能特务课做了交易,黑手党帮忙铲除mimic,异能特务课给黑手党颁发异能营业许可证。”太宰倚墙抱臂,目光有些凉,“当时安吾刚好失踪,森先生派织田作调查,发现安吾失踪与mimic有关,总之发生了很多事,最后……织田作为了给他的孩子们报仇,和mimic的头领同归于尽了。”
太宰省去了其中的沉重和惊心动魄,他说的简单,似乎不想让面前的女孩子难过,但同样出身黑手党的半井桃水却听出其中有很多不协调的地方。
看到半井桃水的神情,太宰补充道:“坂口安吾真实身份是异能特务课的搜查员,是潜伏在港黑和mimic中的三面间谍;织田作……算是森先生的弃子吧。”
半井桃水沉默了一会,忽然蹭地站起身往门外走。
太宰拉住她,“你要做什么?”
“去找幼女控的茬!”半井桃水回头,狂风骤雨的前兆正弥漫在她双眸中。
“以后有的是机会。”太宰叹口气,又笑了笑,道:“现在不行。”
被太宰拉住的女孩子气鼓鼓的重新坐下,身体缩成一团,把脑袋埋在膝盖上。
她知道对上森鸥外自己打不赢,但还是不爽,不爽到快要爆炸。
半晌,她听到太宰清越的嗓音:“为什么宁可冒风险来这儿翻档案,却不直接问我呢?”
是啊,织田作的事太宰肯定知道,为什么不问他呢?
——大概是,于心不忍吧。
半井桃水不说话,太宰似乎明白了什么,转移了话题,“上次还没来得及问,你在美国过得如何,怎么会做起小说家?”
“过得还行吧,至于小说家……美国的高中没念完我养父母就死了,因为一些事我没继续念书,你看我连小学文凭都没有,又想找个既能养活自己又不需要固定时间上班的工作;而且你知道「众生皆罪」的副作用,脑子里别人的记忆太多,总得找个地方倒出来,不然会炸掉的。”半井桃水语意含糊的一带而过,“你呢,怎么会想到加入武装侦探社?”
“唔,加入侦探社的理由有很多,比如说——”太宰扒拉着手指,数起侦探社的好处:“侦探社规矩少,社长很通情达理,同僚很有趣,最重要的是——”
五官精致的黑发青年弯了弯眼睛,唇角上扬,笑的毫无阴霾。
“这是个可以帮助他人的地方。”
听到这句话,半井桃水怔然良久。下意识偏过头,她生怕太宰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一个人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彻底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甚至是人生观念?
这又该是……怎样痛彻心扉后才会有的转变?
心疼,好心疼啊……
“虽然现在的我依然没能找到活着的理由,但是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的话,或许会找到的吧,那个你和织田作一直都希望我能找到的东西,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
太宰的声音沉静中带着一丝笑意:
“momo酱,怎么看你这表情,感觉像是要哭了一样?”
听到这句话,半井桃水忽然意识到,她终究不再是当年那个管不住泪腺的小孩子,也没有了可以用同事和工作当借口靠近对方的理由。
他们隔着五年的距离,而这距离之中,横亘着的不只是时间。可是想要安慰太宰的心情却带着一股跨越时光隔阂的、一往无前的孤勇,分分秒秒的重叠递增。
……听说抚摸毛茸茸的柔软生物会给人类带来一种满足感。
于是半井桃水做了这辈子最笨拙的一件事,她一言不发的抓起太宰的手,放在自己头顶。
见她这幅蠢萌蠢萌小动物的模样,太宰先是一愣,然后噗嗤一声笑出来。
这一瞬间,分别又重聚带来的隔阂仿佛无声无息消散在五年的牵挂里。时光仿佛倒流回很久以前,他们还是当年那个贫民窟女孩和黑手党少年。红着眼睛衣衫褴褛的小姑娘满怀希冀的看着眉目清秀的少年,将头凑到人家面前。
“我曾经看到过一个穿着漂亮衣服的女孩子和她爸爸一起走在街上,他们说说笑笑的样子似乎很开心。那个女孩撒娇后,她的爸爸还摸了摸她的头呢。”
“那个爸爸当时的眼神好温柔。”
“其实我也很想被摸摸头的,可是还没等我走上前拉住那对父女提出请求,就被院长用铁棍敲着小腿赶回了福利院。”
“你可以……摸摸我的头吗?”
从前看过的父女温情一幕就像是植入半井桃水心中的执念,让她耿耿于怀了那么久。其实她所渴望的也许并不是一个摸头杀,而是被他人温柔以待吧。
小姑娘当时想着,如果这个少年能摸摸她的头,作为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对她好的人,她愿意将此生所有勇气和忠诚,用双手捧给他,从此为他披荆斩棘拓土开疆。
“我又不是你爸爸,而且……”少年眼神飘移,带着点微妙的嫌弃,“你的头发好久没洗了,好像还有虱子诶!”
……果然还是不行吗?
她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来,就在她决定放弃时,一只温暖的手落在她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