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格格是主子,主子开了口,她做奴婢的只能照办。
小宛立刻叫一行人停下,然後小心翼翼的扶着甯心下马车。
「我想一个人静静。」
「可是格格……」
她的眼神使小宛闭上了嘴,只能头一低,静静的退开。
甯心走在一片苍茫之中,四周除了他们一行人所发出的细小声响外,没有太多的声音。
在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自己这可笑的一生。
一个满清格格,空有称谓,但说穿了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纵使穿了这锦衣华服也不是真格格。
一切都是她想得太过天真,唐文禹曾说过的话,字字句句都刻入她的心,她记得温柔多情的他,却也记得绝情冷漠的他。
他安排她回京,怕他的心上人看着她心头难受,要她不要给他的婚事惹麻烦,还替她选了个不知名的男人,要她嫁,认为这样做便还了她的情。
抬头望着阴沉的天,若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她的命,她认命,但她还不想服输。
甯心转头看了那些侍卫、哨兵一眼。
一咬牙,她没有迟疑,在微暗的天色下转身离开。
她动手解着身上的盘扣,这身华丽的衣物从不属於她,她来自大漠,她有着坚强的韧性,从今而後,她不是甯心格格,也不再是唐文禹的阿茹娜,她只是她。
一株无根的浮萍,去到哪里都一样。
她不要接受这不情不愿的安排,若她这一离开会死在这片雪地中,她愿接受认命,至少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
至於唐文禹,从今而後只会深深埋在她的心底,永不再提!
唐文禹冷汗涔涔,拿着笔的手发抖着。
前几日身上的毒才发作,他原该躺在床上休息,但思绪一想到今日离去的甯心,他便无法安下心。
躺在床上,心里满是她的身影,於是他索性起身来到书房,发抖的手握着笔,吃力的写下这些年来烧窑的心得。有了这些文字,将来若他真有个万一,兄长带着唐窑的工匠们也不会无所适从。
「爷,」姚华放下茶,担心的看着他,「先歇着吧!」
「等会儿。」他气若游丝的拒绝。
姚华叹口气,静静的站在一旁。
自从跟着唐文禹回府,她就跟在他身旁照料他,没再回到福晋的身边,毕竟现在的她是最熟悉唐文禹状况的人。
「爷,不好了!」门房从外头冲忙的跑了进来。
姚华皱着眉看着他,「什麽事大呼小叫的?」
门房急急的顺了口气,「是格格,格格出事了!」
提到甯心,唐文禹一惊,手中的笔应声掉落,「格格怎麽了?」
「格格失踪了!」
「什麽?」唐文禹猛然站起身,但是一阵晕眩使他脚步不稳。
姚华连忙上前扶住他,「爷,你先别激动!」
「失踪?」唐文禹不顾自己,他一手挥开姚华,揪着门房,一心悬在甯心身上,「说清楚!」
「小的也不清楚,是她的婢女小宛捎来消息,说甯心格格在返京途中失踪,现在大批人马正在找寻,但都一无所获!」
「怎麽可能?」唐文禹呆愣住了。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他赶走她,只是不想拖累她,而不是落得现在不知她踪影的下场。
他要去找她,但是才踏前一步,他的身子便软了下来,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第五章
一晃眼,寒冬褪去,初春乍暖。过了新春,山顶的白雪也化成百瀑宣泄,流於溪谷之间。
外头依然冷,但窑场却因为窑烧的缘故,显得格外温暖舒适。
「爷,歇会儿吧!」一旁的姚华替唐文禹擦拭额上的汗水。
唐文禹没有答腔,一脸苍白的专注於手边的工作,他身上的毒依然未解,常会无预警的发作,每次总会令他元气大伤。
前几日发作,直到今天才有力气下床,他就立刻进了窑场,仔细的修坯。
因为这是新春要进贡的贡品,唐文禹虽然虚弱,却依然将事情揽在身上,不允许出任何差错。
突然一阵晕眩袭来,使得他眼一花。
他赶紧闭下眼,不禁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刀放下。以他现在的状况,不能再继续做下去,不然可能会毁了这瓷瓶。
「回府吧!」终於,他淡淡的交代了一句。
「是。」姚华立刻转身到外头准备。
起身离去前,唐文禹习惯性的看向某个方向,那是从前甯心画胚、上釉的地方,那桌上此刻摆着一对素坯,是他承诺要做给她的一对花瓶,要送给大嫂当作生辰的礼物,却再也等不到主人来替它勾勒上色彩了。
如今,他只有在窑场,才能感觉到她,仿佛两人离得很接近……窑场向来是他们两人最爱驻足的地方之一。
甯心,一想起她,他的心一拧,他们最後在一处悬崖边找到了她的旗服。
所有人都说她死了,但是他不信!
他情愿相信她在这世上的某个地方仍好好的活着,只是生他的气,所以不愿意回来。
从那一刻起,没人敢在他面前再提及她,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她的身影早就深深的刻在他的心头上,永远无法磨灭。
「姚华,这些日子多亏了你。」上了回王府的马车,唐文禹闭目养神之际,轻声开口致谢。
「二爷,你这麽说可折煞了奴婢。」姚华难掩担忧的看着他,忍不住劝道:「二爷实在不该再上窑场。」
「无妨。」闭眼的他语气淡然。
「若回府,王爷可会怪罪奴婢没照料好二爷。」姚华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