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水洼上踩踏而过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安棉回头,看见了许久未见的齐麟。他穿着那身颜色很丑的校服,打的伞是那种七八十年代很流行的大红花花纹伞。明明浑身上下都是与他清秀的外貌不相符的东西,偏偏被他自身的气场给生生压下了各种违和感。
他看了安棉一眼,又看向另一边的那条狗,没什么表情的顿了几秒,然后走了过去。
其实他什么也没做,就是站在那只狗身前,举着伞俯视着它的挣扎。
或许是没了冰冷的雨继续淋湿着身体,那只狗又开始卖力地翻转着身体想要爬起来。好像是伤了腿,并没有致命,但也好不到哪儿去,最严重的可能便是后半身全部瘫痪,一步子只能靠前面两条腿拖着走。
齐麟就那么站了很久,举着伞替它挡雨,看它奋力地扭动着身体,看了很久后,突然伸脚踹了上去。
安棉一下子“啊”出声,惊叫过后是更多的惊讶。
那一脚看起来像踹,实则是助力,脚尖顶上狗的臀部,一个巧劲将它托了起来。
毕竟伤的不轻,后腿一抖那只狗的后半身又趴了下来,两条腿张的很开,像是完全没有支撑的力气,但这一次它的前脚能够使力,开始尝试着爬行,尝试着拖着后腿慢慢往前爬。就在快要爬出雨伞遮蔽的范围前,它扭头看向齐麟。
狗真的是有灵性的动物,即便它们的世界没有色彩,仍是能辨别出人的善恶美丑。
齐麟和它对视了一眼,而后转身离开了。
这是安棉第二次正式的遇见他,不管旁人怎样的流言蜚语,对于齐麟的印象,她在心里为他贴上了“好人”标签。
可惜她个人的好印象无法改变已经肆虐开来的抵触,就连很多邻居的小孩也相当不喜欢齐麟。而齐麟像以往一样,无所谓的独来独往,除了上学外别的时间都呆在家里足不出户。
于是传言越加扭曲,以至于连别人的优点也一并摧毁,变成了“天才的脑子和精神都不正常所以不要接近他”这样的诽谤。
安棉看不下去,又没胆子去替他辩驳,只得在饭桌上闷闷地给父母抱怨:“我觉得他……很可怜啊。”
安父安母也是那种不爱沾染是非的人,从小对安棉的教育方针就是“诚实守信”“客观务实”,以及“做一个好人”。
安父给女儿夹菜,一边笑道:“那你去帮帮他?”
安棉立刻猛摇头,她没那个胆子和勇气去当众矢之的。
安父明了,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告诉她:“如果无法伸出援手,就不要施舍同情。”
安棉望着父亲,似懂非懂地点头:“那……那,怎么叫援手?”
安父笑:“和他做朋友?”
*
最近安棉早上起的早。
安母念及女儿长身体,特地定了两个月的酸牛奶,每天早上七点会有人准时投放到挂在门外的绿色塑料箱子里。
安棉踩着拖鞋一边打哈欠一边去取,开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小路的另一边提着一堆蔬菜的齐麟慢慢走向这边。
安棉当时脑子一热,啪嗒啪嗒地跑过去,伸手就要多去其中一个口袋。
大概是被这种突如其来的人和无法预料的动作给吓了一跳,齐麟右手的那一口袋东西就这么被夺走了。
安棉拿了东西脑子才冷静下来,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她真想一头撞树上去。
硬着头皮笑了两声,她说:“我、我帮你……”
齐麟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表情怪异地问她:“你做什么?”
按脉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伸出援手啊。”
齐麟嘴角一抽,作势要抢回来:“不用。”
安棉立刻把袋子往身后藏,又没脑子地说:“可是我同情你!”
这下齐麟整张脸都抽了。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地方不受欢迎,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见有这么蠢的人对自己说“同情”,霎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恼怒是肯定的,于是他抬手决心硬抢回来。
安棉以为他要打她,一下子闭眼缩脖子,这反应弄的齐麟很尴尬,抢也不是不抢也不是。
没有等来预想中的拳头,安棉尝试着睁眼,见齐麟眼神古怪地把她看着。她不敢看他,结结巴巴地说:“我帮你、帮你拿回家。”
“我说不用。”
“要用要用!”
“……给我。”
“我帮你……”
“给、我!”
“……好。”
安棉在恶势力下屈服了,乖乖地双手奉上。
第一次援手失败。
第二天早上出来取酸牛奶时又遇见了买菜回家的齐麟,安棉狗腿地跑过去,还没近身,对方立刻后退一步,手里的东西往背后一掩,像避怪物一样的瞪她。
安棉内伤了,她又不是打劫的,何况就算打劫也不会劫蔬菜啊tvt……
于是第二次的援手在还未伸出以前便顺利流产了。
第三天早上,安棉早早埋伏,就等齐麟出现,可一直到她上学时间也没见到人,背着书包再次出门才撞见同样准备去学校的齐麟。
安棉犹豫着走过去,在他狐疑的眼神下问他:“今天怎么没有买菜?”
齐麟一脸吃了大便的表情,真心不想搭理她。
有别的邻居大叔从后面路过,见到安棉便出声打了招呼。安棉礼貌地回应,又听大叔用奇怪的表情问她:“安棉啊,你在这里……做什么?”说着看了眼她身后的齐麟和齐麟家。
齐麟知道那人也不喜欢自己,拉了拉背带,也不管安棉,识趣的打算离开。
安棉傻笑两声,握着两肩的书包带子,声音细细软软:“我在和他交朋友呢。”
这次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