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饮料?”
“放桌上。”
“诶?你不喝了?”
“……让你放就放!”
“……哦。”
晚上临近七点会议室门外挤满了人,安棉和间木只能站在人群最后面张望。安棉近一百七十公分的个子在女生里面算是偏高的了,可惜,在场有一半的人都是模特,一根根电线桩子似的立在前面,踮着脚都只看得到一个个后脑勺甚至是肩膀。
七点整,两名工作人员杀开一条路艰难地走到最里面,将印着题目和细则的海报张贴在公布栏上。
两个人挤了好半天才挤到前面看见海报内容,这一看,两人都傻了。
往往就是这样,什么不好来什么。
第一场的题目就是他们最擅长却最不能拍的——异性。要求是围绕“香水”这个大主题,让模特以对立性别完成题目,风格不限。
也就是说,苏丽要以“男人”的样子表达主题,而间木要以“女人”的样子去诠释。
安棉懵了,求助般地看向间木,发现他也愣在那里,一瞬间,感觉脑子里的东西全被一张黑布给遮了起来,什么都看不见。她想过很多可能,也和间木一起看过以前的参赛照片和题目,他们以此做参考设想了很多拍摄情景,间木也特意找鹌鹑借了好几套不同类型的服装。千算万算,偏偏没算到这个。
间木也傻了,他觉得这个题目纯粹就是为了暴露他而生的,如果按照木木间的感觉去拍,只要没瞎眼,十个人里十个人都能认出他们是同一个人。
怎么办怎么办……间木咬着指甲,思索了半天也没法子,皱着眉去看安棉,这才发现她整个人都僵硬在那里,她这个样子他再熟悉不过,是那个最近都快消失不见的怯懦畏惧胆小悲观的安棉,被眼前的困境给激的重新冲破心里的禁锢,打败了层层脆弱的自信与激进,宛如溢出的水,刹那淹没了冷静。
间木咬牙,忽地伸手抓住安棉的手腕,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便拉着他推开人群往外走,一直一直地快步地走回住宿处走。
是他先不好,是他先失去了冷静失去了自信,不能怪本就经不住重击的别人。所以这个责任由他来负,这个溃败由他弥补。
安棉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间木给拖下了水,真的是拖下水,直接拉着她踩进了喷水池里。因为是晚上,喷水设备定时关掉,中央区域只留下如泉眼一样不停往外冒水的效果。水位不高,只到小腿肚,但那个温度还是突兀地让人一个激灵。
间木没有给安棉开口的机会,他弯腰握了一把流水,起身拍在安棉脸上,看她本能的缩脖子闭眼,他伸手捧住她的脸,强迫她看向他。
“安棉,”他用鼻子轻轻顶她,“安棉,冷静下来。”
他真的很少叫她的名字,平时多数时候都是喊她呆子傻帽笨蛋什么的,棉花这两个字更是少之又少,所以每次被他这么一念,安棉总觉得手指尖都麻麻的。
间木依旧捧着她的脸,鼻尖都快碰到一起,他看着她,很认真很认真地看着她:“不要觉得有压力,这没什么。”
被他这么一说,安棉又想起这次的题目,沮丧蓦地开始纠缠情绪。
“万一,要是万一被人发现……”不是连木木间都做不回去了吗?这个真的不是小事,男扮女装还混的风生水起,这种事情名声越大后果越是严重。
间木摇头:“我问你,我们为什么来参加这个比赛?”
安棉怔了怔。
“回答我。”
“……为了、为了当男模?”
间木咧嘴笑了:“这就对了。我是为了转型,而你是我找来帮忙的,所以不用觉得困扰,大不了就是被淘汰,最最严重的后果就是被人发现我的秘密,可是,可是那又怎样呢?如果一开始就很失败的话就代表我并没有那个能力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既然如此,早点打破这个念头不是更好?从此再没有模特这个头衔与负担,我可以去找别的工作,去做我喜欢的我愿意做的事,这样不是也很好吗?”
“所以安棉,你只管拍你想拍的就好,你说什么我都会照做,你让我变成什么样我就变成什么样。别的,都别去想,那些都不重要,都没有关系。”
大不了,这世上再没有木木间这个人。那又怎样。
幸好,幸好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执着于这个身份和这个身份带来的名誉。一开始就称不上在乎,失去的时候也就没有那么多酸涩与疼痛了。
安棉忽然抓住他的手,突然到间木都楞了一下,她的表情有点惊慌,她摇着头,蹙着眉问他:“别……你别这样,你为什么要排除我?”
间木没听懂,挑着眉看她。
安棉本来就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平时话已经够少,这会儿让她描述感受实在如登天一样难,但她还是竭力想要告诉他,通过手掌的温度,通过眼神与表情,通过更加暧昧不清的情绪。
“我们不是一起的吗?”她说,“不要排除我,我们是一起的啊!”
像是被灰黑的尘埃满满覆盖的窗户忽地打开。
明明是你去安慰这个人,最后反倒是被她的柔软细腻所安抚。
间木扶着安棉的肩,败给她一般垂着头靠在她的颈侧。
“嗯,我知道。”
我不是一个人。
*
寒从脚下起,水里泡久了还是容易感冒,间木把安棉赶回去后自己也跑回住处换掉衣裤。
安棉往回走时开始起风,吹的她一阵一阵地打颤,尤其是小腿以下,虽然这个温度很快就让裤子干了大半,但是泡过冷水的皮肤总觉得有种僵冷感,很不舒服。
她一边掏钥匙一边两只脚来回小跳,钥匙□钥匙孔才发现门并没有关上,轻轻一推就开了。她怔了怔,心想是不是苏丽回来了。刚这么想,里面就传出苏丽的声音。那声音像是跑了一千米一样,声音断断续续的带着喘,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安棉瞬间懵了。
间木刚把衣服换了准备去冲个热水澡驱驱寒,阿次砰的一声推门而入,慌张地走过来拉住间木,表情很焦急地问他:“你有看到她吗?阿友有没有来过?”
间木摇头,问他:“怎么了?”
阿次一下子埋了头,嘴抿的很紧。
“我们起了争执……”
这点让间木很意外,那个阿友又不能说话,他很好奇他们是怎么起的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