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怎么说?”
“他讲那家女医学堂是洋人办的……”
“岭南学堂不也是教会办的吗,我能读她就不能读?”陆贤卿气得有些发抖,一时几乎不能自制,安静的餐厅里一阵轻微的骚动,人们都把目光投过来。
陆方晓看了一下四周,身子往前探了探压低了声音说:“我也是这么讲的,争了半天,最后他开出了条件,如果小姐能做到的话就答应这门亲事。”
陆贤卿松了一口气,自己心爱的人家境优裕,他深信不管条件多么苛刻都难不住他们。
陆方晓犹豫了一下接着说:“他要小姐放弃天主改奉佛教。”
陆贤卿楞住了,他万万没想到父亲开出的条件竟会是这个。
樊田的眉头皱了起来,担心地说:“这恐怕不行吧,他们一家都是虔诚的基督徒,很难答应的。”
“我也怕这样,所以路过梧州的时候先发了一封电报,好给小姐多一些时间考虑。”陆方晓从膝盖上拿起餐巾,翻过来轻轻地在肥厚的嘴唇上按了按。
“今天王家答复了,他父亲说……”陆方晓同情地望了他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是上帝的女儿,她的生命和……”
“和什么?”陆贤卿声音和全身都在颤抖,
“……她的生命和一切都是属于主的。她无法背叛。”陆方晓艰难地把话说完。
“这不可能!”陆贤卿觉得有一柄重锤咚一声狠狠地砸中了自己胸口,五脏六腑疼得无法忍受,他发狂起来大喊一声,餐厅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陆贤卿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楚,影影绰绰只见对面叔叔的嘴唇在翕动,却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终于陆方晓停止了述说,从怀里掏出一个苏绣香囊放到桌上,慢慢推到陆贤卿面前。陆贤卿手指哆嗦,摸了好几下才把它拿起来。他眼里噙满泪花颤抖着从里面取出一对翡翠耳墜,紧紧地攥在手心里,脸色像死灰一样惨白。
“今生今世她怕是不会再与你见面了。”
“不行,不行,我要见她,我这就要去见她!”陆贤卿痴呆呆地坐在那里,嘴里喃喃不停地说着。
“大侄子,想开一些吧。”陆方晓的眼圈也红了,“听说,她搭今天下午的船去日本,现在恐怕已经在海上了。”
“为什么要把我们拆开,为什么要把我们拆开……”
“你不要这样想。”陆方晓苦苦地劝他,“没有人要拆散你们,大哥大嫂没有,我也没有,是小姐在上帝与你之间选择了主,这表明你们今生今世没有这个缘分,这是命啊,你就认了吧。”
陆贤卿两眼充血怕得吓人:“你骗人,这都是谎话!”
陆方晓也急了大声喘着气:“好,好,我骗你,,你自己去日本问她!”
陆贤卿整个人像疯了一样,抄起瓶子一仰脖将几乎满满一支博若莱斯红葡萄酒全都灌进了喉咙。陆贤卿醉了,住处是回不去了,陆明仲和樊田商议索性在附近找间客栈歇歇,三个人都饮了不少酒,不大功夫就都入了梦乡,猛然间一声炸雷把人惊醒了,只见窗外大雨瓢泼,再看陆贤卿床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忙找店员询问都说不知情,两个人面面相觑好生奇怪——这么大的雨人能到哪去呢?“坏了!”陆明仲一下脸色惨白,“他会不会真去日本了?都怪我这张嘴,我也是气急了,才蹦出这么一句话,这可怎么向大哥大嫂交代?”
“事已至此,急也没用。”樊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你我兵分两路,你在这儿等着,他冷静以后返回来也不一定,我先到岭南学堂找找,要是没有再到南洋客栈看一看,他要是真去了日本,应该退房结账,也许能找到些线索。”
“也只好这样了。”陆方晓点点头。
两个人在广州一连找了三天依然是一无所获,从此陆贤卿音信全无生死不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