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曾经讨论过朝颜,那时她说过这么美的花被人们取的名字贬俗了,叫什么牵牛花,真是难听。
衡渊却告诉她,日本人称牵牛花为“朝颜”因为它总是早上开花。当时她多为这个名字所感动,好美。
只不过,它不适合拿来送人。
衡渊说它的花语是“短暂的爱”,只能在太阳照射下的第一道曙光灿烂开放,不久就谢了,真是令人辛酸,而如今,稀渊却拿来送给她。
她为自己做的选择,到底错了吗……
春天是剧团的淡季,伙伴们都回老家过年了,学校的戏剧培训计划也刚好告一段落,所以虞希实在闲得慌,当初公演时的喧哗对照现在的冷寂,实在令人唏嘘。
一直害怕的时间问题却慢慢浮上台面,少了《之女》,当初投入的精神拉回来后全成了恍惚,虞希觉得那一阵子仿佛是烈日灼身,燃烧掉所有的热情,她靠靳韦的爱释放自己的肢体达到演出的完美,而靳韦因她动人的演出而看到自己剧本的精髓,两人的爱全系在这出戏上。
虞希感到疑惧,真的吗?
最近,她与靳韦间明显冷下来。于是她终于能静下心来看待这件事,当初她曾经惶惶然感到空虚,以为是和靳韦间少了些什么,如今想想,这个空虚仍然没有填补,难道他们的爱不是真爱?
除了排练与公演之外,他们居然很少说话,靳韦很少与她贴心的交谈,最深入的话题只有他不要小孩这件事,大部分都是他说什么而她做什么。
其实,他俩陌生得紧。
靳韦从不想了解她,而她居然也没多问他的身世或什么的,这是奇怪的现象,因为就连不认识衡渊前都调查过他,更别提后来一起聊戏剧、说理想……
噢……她不敢再想,因为她怕想下去会发现,原来她没爱上他!
虞希忍不住呻吟出声,难道真如衡渊所说,她只是盲目地崇拜靳韦,因为他是一个好久以前自己就膜拜的偶像,一个遥不可及的理想,所以一旦能接近,就因为是上天垂怜,不肯仔细思考是不是爱情,就如飞蛾扑火般靠过去。结果,她苦笑,结果是可能是被烧得尸骨无存罢。
不是她悲观,实在是她难过的发现与靳韦的话题好少,而且自从公演结束后,他的注意力全部投注在下一个剧本。
她已经连续三天来到靳韦的公寓,他埋首在工作室里没出来,虞希不敢叫他,靳韦讨厌人家打扰他的创作。
于是除了第一天虞希动手整理他凌乱的住所外,其他两天则发现整个房子没被动过——仍维持她第一天整理后的样子。
靳韦三天不曾离开工作室,他的热情转地点了。
虞希呆坐在客厅,一时间脑袋如被卡车辗过,炸成无数星星碎片,靳韦只谈戏剧,为的也是戏剧,那她到底在哪个地位?难道当初的浓情蜜意只是一种情境,公演结束,一切也如过眼云烟?
她害怕再想下去了,她决定要自己问个明白,即使结果不堪,她也不要自己坐困愁城,胡思乱想,如果情况不堪设想,她也要勇敢的挥剑斩情丝。
她敲敲工作室的门,里面没有回应,她毅然的打开门,走了进去。
工作室满室烟味,一时间她看不真切靳韦的样子,只好先习惯一下云雾缭绕的环境。
靳韦转过身来,又燃起一根烟,语气不太平和。“我正在编作,不能断了灵感,你有事吗?”
虞希望着他,在未散去的弥漫烟雾中,靳韦的样子有点遥远,不曾梳洗造成蛮横强狠的野态,说话的不经心与抽烟的动作,勾靳出狂放不驯的气质。她怎么会觉得自己驯服得了他?
“你很久没有跟我说话了。”虞希咬着下唇,小声地质疑。
靳韦烦躁地想扁人,尼古丁让他的情绪达到最烂点。
“就为这个蠢问题!”
虞希从他不耐烦的怒意中,反而慢慢沉淀不安心绪,该来的、该问的、该随的,一次都解决罢!
“你知道你有多久没有抱我了吗?”
“你看得出来我很忙罢。”他压抑烦躁之意,在创作期间,管他是谁都要滚远一点,这是他身边的人都知道的事,虞希怎么反而在这时侯闹脾气。
“忙没错,但是你已经有女朋友了,有时该顾顾我的感受,不可以把我晾在一边。”头一次深刻体验靳韦的自私。
他的脸色顿时阴鸷。“你这是在指责我?”
虞希的心有点痛,却仍勇敢地说:“我是在阵述事实。”
“你明明知道剧团对我重要,还闹什么小姐脾气!”
虞希气苦。“我不是闹小姐脾气,而是提醒你我的存在,我不是附属品,不是你想到的时侯爱爱我,没空的时侯就打发我。”
靳韦狠狠吸了一口烟,她说得有道理,可是,他就是没法做到,还不习惯一个固定的女人在身边,他揉揉眉心,不能克制的冷了眼眸,黯沉的脸色显示阴郁的强度,他沙哑问道:“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你问我?”虞希觉得好笑,这句话问得够敷衍,好吧,既然他看不清楚真相,就由她来提出。
于是,虞希冷静的问一个蠢问题。“我重要还是你的剧重要?”
靳韦一连串的诅咒滑出口来,真是受不了女人总是这么无聊,他弹弹烟灰,不再理会虞希,又伏上案头,振笔疾书。
虞希悲哀地想,艺术家的妻子恐怕不是普通人能胜任,她们是超人。
这一刻,她突然顿悟,原来爱与崇拜是两个世界的事,这阵子她太强求了。放下心中所有的忐忑与悬浮,她知道自己将要怎么走下去。
在靳韦还没有意会过来前,她已经轻吻上他的额,她做不起超人,只有决定离开。
靳韦意识到她的念头,皱眉的拉住她转身离去的身影,紧紧箍入自己的胸膛。“别这样,你不要走,我的心里除了剧团,全是你了。”
“有多少?一坪?还是一个角落?靳韦,别骗自己了。”她有点眷恋,有点不舍,却仍推开了他,这回她看得比他清楚。
他爱虞希的,只是他很少真正去爱人,或者说他遗忘了这项本能,他一直以为跟虞希在一起可以找回来,原来仍是徒劳。
“你是我目前最爱的女孩子。”靳韦苦涩地说,试图作一些努力。
“可是还不够爱。”虞希知道他并未真正敞开心胸,体会缺少对方就惶惶然、若有所失的那种心情。
爱得不深,其实是一种难堪。
“也许你觉得衡渊爱你比较深吧。”靳韦难掩心痛。
虞希不置可否。“这个问题也他无关,我们之间,应该说,是我激不起你的狂烈挚爱。”
靳韦挑眉示意她解释。
“这也是我最近思索出来的,我们的爱情起于公演,那种压力下的烈火烧得非常绚烂,当一切恢复平淡时,压力释放了,一切都不对劲,感情也淡了。”虞希在顿悟后,一切看得很清楚。靳韦这样的男人她要不起,她对自己苦笑,继续说道:“许多人的恋爱平平凡凡,细水长流,但决不会是你。”
虞希晶亮的双眸看着靳韦。“你要的是一个跟你势均力敌的女人来燃烧你的生命,不只是一段时间而已,是能一直激发你的狂热,给你不断的挑战……靳韦,我忍不住期待起来。”
靳韦淡漠地勾起讽笑。“你自以为了解我?”
虞希不以为意。“我们拭目以待吧,无法激起你持续的狂热是我的遗憾,但是我希望你能真正去接纳爱你的人。”她是个很平凡的人,需要很多的爱,这是从跟靳韦交往中慢慢发现,既然爱人做不成,就升华吧。
“再见。”虞希轻轻说道,语气中充满珍惜。
以后也许会再踏入这里,但不再是以他女朋友的身分。
望着虞希落寞的背影,靳韦满是心痛,他真的爱过她,可为何她觉得不够。难道女人的血液里只容得下爱?
把爱情视为生命全部,这是亘古以来女性的弱点,他才不相信这种鬼话,女人哪!
灵光一闪,新剧的女主角诞生了,他欣喜若狂的下笔,血液里要只有爱的女人,是个多棒的题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