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天色渐明,公孙鹤两眼轻闭,神色木然,头顶的白烟却是愈加浓厚,雪花落不到身上便已化为水珠,进而又蒸发成水汽消失在空气中。萧吕二人身上落满雪花,只剩口唇尚显肉色,宛似两尊雪雕。
雪慢慢的停了,大地一片苍茫,东方天地交接处,一轮红日缓缓升起。
成群秃鹰结队翱翔在空中,搜索地上猎物,只是大雪初晴,地上百兽罕至,哪里有什幺猎物?这些秃鹰大概是饿的急了,竟逐渐飞到公孙鹤头上来回盘旋,不时飞低做些试探性攻击,快要接近时却又猛地展翅上飞,只是地上这人动也不动。如此反复几次,秃鹰们终于相信这人肯定是冻死了,于是体态最大的那只秃鹰收起两爪,急速俯冲下来,余鹰紧随其后。
群鹰离头顶尚有丈余,公孙鹤‘嘿’地一声,睁开眼睛,左掌朝上击出,‘轰’地一声,毛羽四下飞散,十余只秃鹰随声啪、啪落到地上。余鹰惊恐不已,纷纷向上便飞,公孙鹤紧接着右掌又是一击,掌风呼呼作响,狂风骤雨般击向鹰群,威力更胜前掌,群鹰哪里受得了这般重击,尽数落到地上。
公孙鹤一跃而起,见到地上鹰尸,哈哈大笑,抓起一只体形硕大的秃鹰,张口咬在鹰脖上,那鹰尚未死僵,双爪兀自乱抓。汩汩声中,公孙鹤只觉滚热的鹰血不住流入口中,片刻,肚腹中便升起一股暖流,周身舒服之极。
吕若仙朦胧中,听到声响,睁眼看到这等惨烈景象,吓得花容失色,急忙推推萧无忌,道:“师弟,师弟,你看他是不是……是不是疯了。”摇了几下,萧无忌嘴里唔唔几声,并不答话,吕若仙伸手抚摸他的额头,触手滚烫,竟发起高烧来。
公孙鹤掷下鹰尸,伸袖一抹嘴,连声叫道:“妙极!妙极!”只觉四肢百骸之间有一股强劲内息随经脉四处游走,说不出的舒服畅快。原来适才那两掌正是公孙鹤近年来自创的一套内功心法,名曰‘幽冥心法’,这套内功从未在人前显示,自己平日里勤练不止,今晨方才略有小成,辅以寻常掌法,竟有如此大的威力,如是练成了,岂不是又可纵横天下,想来甚是得意,不由得纵声大笑,笑声中蕴藏内力,声震四方。
吕若仙只觉身上积雪纷落,耳中尽是公孙鹤的笑声,心中异常烦闷,勉强站起身来,双手掩耳,叫道:“喂!你别笑啦!”萧无忌身子失去依靠,从大石上跌落下来,嘴里嘟囔几句,仍是昏迷不醒。
公孙鹤笑声一止,一纵过来,道:“怎么了?”
吕若仙道:“我师弟发烧了,请、请你治一治。”其时天色大明,吕若仙方才看清公孙鹤的面容,这一看之下险些又自晕去,一颗心咚咚跳个不停。却也难怪,这副怪脸生的实在太过骇人,长长的一张脸上布满疤痕,说话间,竟不露喜恶之情,直若一副面具附在脸上一般。心想,难怪他是魔教的鬼王,这副尊容,就是地狱中的恶鬼看起来也要比他俊俏一些,敌人遇上他,还没动手,只怕先就吓死了。
公孙鹤眉头一皱,弯腰抱起萧无忌,低头见他面红如赤,身子微微颤抖,道:“他真的没学过功夫吗?怎地如此娇贵!”吕若仙低声道:“萧师弟自幼身遭横祸,全身筋脉俱断,后来虽然痊愈,但终究不及常人,此生却是无法修行武学了。昨夜又饱受风寒,因此……”
公孙鹤手一摆,阻住她话头,将萧无忌放在大石上,仔细瞧他面容,略一沉吟,自身边摸出一枚褐色药丸,塞进他口中,道:“好了,你现在能走么?能走就回你的青城山吧!我要带他去了。”他神功初成,心情不错,又认定萧无忌必是贤弟萧敬之子,心情更是大好,便想就此放了吕若仙。
谁知吕若仙摇头道:“我不走。”公孙鹤奇道:“我既然放了你,为什么又不走?”吕若仙道:“请前辈慈悲,连同萧师弟一起放了吧!晚辈感激不尽!”说着盈盈拜倒。
公孙鹤笑道:“你倒好心!这小子有什么好的,值得你为他如此?”吕若仙道:“前辈不知,我与萧师弟结识不过数日,但萧师弟性子随和,为人最是宽厚和善,顾念同门情谊,晚辈无法独善其身,还请前辈垂怜。”
公孙鹤沉吟道:“嗯。”思索间,又道:“我问你一件事,你要老实回答,若有半句虚言,哼!”吕若仙心思玲珑,早知他要询何事,随口接道:“前辈可是想知道萧师弟的身世详情?”公孙鹤手搔头顶,咦地一声,道:“你怎地又知道了。”吕若仙笑道:“晚辈猜想,前辈定是瞧萧师弟相貌长的像前辈的一位故人,因而有此一问,不知晚辈猜得对不对?”
公孙鹤见她机灵讨巧,心中喜欢,点头道:“算你猜对了。”吕若仙笑道:“前辈心机高深莫测,晚辈哪能揣测其中一二?只是看到前辈对此事如此关切,想必那位故人定是前辈的至交好友,所以前辈才会对萧师弟一见之下,就想起那位故人,迫切想知道萧师弟是否跟那位故人有何渊源。”
公孙鹤笑道:“你这小姑娘倒也灵巧,算你又猜对了。”吕若仙笑道:“多谢前辈夸奖!”话锋一转,道:“其实萧师弟的身世最是清楚不过,他尚在襁褓中就蒙晚辈姑父爱怜,收为弟子,这件事全青城派的人都知道的。前辈如果不信,尽可到青城山一查便知。”
公孙鹤见她话语间一片真诚,眼睛如似一泓秋水,丝毫没有一点狡狯之色,道:“真的么?”吕若仙点头道:“千真万确,晚辈不敢有半句不实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