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有陈松一个初中同学。他叫孙志祥,因眼睛大,上学时同学们习惯叫他“大眼”。“大眼”的数学很好,但有一个毛病,粗心。考试时经常把加法看成乘法,乘法看成加法。比如五加二等七,他经常给弄成五加二等于十。为这事,老师不知讽刺过他多少次,最后没办法也只有扔给他一句:“你真是大眼。”“大眼”从不往心里去,笑嘻嘻的,老师也只能由他去了。
毕业后,陈松就再没见过他。去年初中同学聚会,“大眼”告诉陈松他在人民医院做外科主治医生,陈松还皱了皱眉头,心里暗想,他这样粗心大意的人怎么会做了医生。陈松一点也不怀疑,如果哪一天人民医院给病人肚子里留个纱布、钳子之类的东西,这个人一定是“大眼”。
“大眼”非常热情,这一年内不知给陈松打过多少电话,邀请他回东城一定要找他,他要单独宴请陈松。陈松与“大眼”并谈不来,但盛情难却,只说工作忙而推辞着。
陈松进入病房楼。现在是早晨七点钟,病房里相对安静一些,只偶尔从紧闭的门后传来让人心里疙疙瘩瘩的呻吟声,这呻吟声在长长的走廊里跳跃着,跌跌撞撞地在来苏水的味道里延伸。
陈松历来不喜欢两个地方。一是军队的整齐划一,二是医院里死亡的气味。他尽量屏住呼吸,快步来到服务台前。服务台上有个年轻的护士正在瞌睡。陈松犹豫了一下,没有叫她。这个时间正是交班的时候,也是人最疲乏的时候,即使叫起来,估计也没有什么好脸。
他拐到楼梯上,决定给“大眼”打个电话。
“谁呀?”听这不耐烦的声音,“大眼”肯定是在睡觉。
“陈松。”
“哎呀,老同学,这个点给我打电话,你让不让人睡觉?”“大眼”吱吱地叫着。他一贯就是这样,似乎嗓门是证明他热情的唯一方式。
“你在哪里呢?”陈松有些歉意地问。
“我在哪里,我在床上。这么早,有事吗?”陈松听到电话里传出的声音,好象“大眼”正在穿衣服。
“我在人民医院里。急事找你帮忙。”陈松压低声音说。
“你到急诊楼二楼外科值班室。我刚好还没下夜班。”
“麻烦您老人家出来一下吧,我在病房楼前等你。”挂了电话,陈松折回病房楼前。
过了两分钟,陈松远远地就看见“大眼”晃晃地走了过来,隔着老远,他就伸出他的手打着招呼,“老同学,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这声音就象一声炸雷,回荡在整个医院上空。
陈松迎上去,“吹到医院里来肯定不是什么好风?”陈松握了握“大眼”潮湿的手。
“看你的样子,不象是来给我们医院曝光的。”“大眼”调侃着。
“有个事问问你。”陈松把“大眼”拉到病房楼前的柱子后面。这么早,一眼望去病房楼前就他们两个。但这是人一种不自觉的下意识行为,潜意识里认为柱子后面似乎要安全一些。
“昨天晚上,是不是送来一个车祸病人?”
“这个年头,车祸病人多去了。每天都一堆。”“大眼”有些好笑的瞧着陈松。
“伤得很重。外地的。大概昨晚七点左右。有没有印象。”
“大眼”低头想了一下,“应该有一个。来的时候都不成人形了。看身上的证件,似乎是a城的。”
“对。就是他。”陈松按捺住心中的兴奋。
“他是你的什么人?”
“这个事太复杂,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楚。”陈松避开话题,“人怎么样?”
“抢救的还算及时,应该不致于有生命危险。”
“你给我安排一下,我要见见他。”陈松迫不及待地说。
“一大早,你就给我出这么大的难题。”“大眼”犹豫着说。
“我必须见到他。非常重要。要不我能找你。”陈松盯着“大眼”坚决地说。
“不是我不安排。昨晚十二点钟的时候,公安局来人了,把他转移到重症监控病房。”“大眼”为难地说。
“什么?公安局,是东城公安局吗?”
“对,你可以找王大朋试试。”王大朋是他们的同学,现在东城公安局刑警大队担任副队长。
陈松琢磨了一会儿,“这事我不想让公安局的知道。你想想办法。”
“这个……”“大眼”想了一会儿,抬起头,“看来我是不得不帮你了,否则看你的表情,你还不得记恨我一辈子。”
“我就知道嘛。‘大眼’没有办不到的事。”
“少来吧,你。这事不能对外说,要是我们院长知道了,我就惨了。”
“我还能害你嘛,老同学。一定。”
“跟我来吧。”“大眼”扳着陈松的肩膀,往急诊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