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褒无垠,冷冷的月色照在其上,银灰而森冷,似乎一眼望不到尽头。
数千只营帐在月色的照耀下,映着冷冷清辉,落寞地立于苍茫的大地之上。各营帐内都生着火堆,不断有值班的族人往来巡逻,以防敌情。沙漠到了晚间,冷气骤降,温度与白天相差便有数十度之多,营帐里的各族族人,都披上毡毯厚褥,以御严寒。
刺哈所率领的怪族,数日之前被浊尘狠狠戏耍了一番,最后那阵狂风更是来得猛恶,怪族多是蛮人,信奉神明,都以为是天上的大神发怒,给予的警示。刺哈和麻耶与各族族长商量之下,一来是畏惧神灵降灾,二来更是队中水资源开始匮乏,只怕还未到魔门窟,队伍便断了清水。商榷了大半时辰,众人虽都畏惧魔族势大,但若是渴死在沙漠中,却也不愿,最后一致决定,先调头返回再说。
这日晚间,大队人马便在沙漠中驻扎休息。刺哈和麻耶,还有那真阿汉达,正坐在营帐中讨论回去的路程。阿汉达道:“队伍再走两日,便可出这沙漠,到时便有清水补给。到时把给养补足,队伍休整休整,我们便可再返回魔门窟。”
刺哈狠狠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道:“打死我也不回去了,这大漠邪门得紧,还是。。。。”
他话还未说完,就听帐篷外似乎有声音传来,那声音似乎离得很远,却又听得清清楚楚,便如有人在耳边说话一般。
三人一惊,都站起身来。刺哈听得清楚,那人叫的是:“师弟,你在哪里,还不给我出来?”帐中三人面面相觑,那声音明明离得很远,传到耳中又是这般的清楚,可想而知来者必非常人。
刺哈抢先出帐,却见各营帐中的族人都跑了出来,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刺哈的营帐在众营帐中间,却哪里看得清楚?正想着是否找个兵士来问问,却听那声音远远地道:“师弟,你既躲着不肯出来见我,那可就别怪师兄不客气了。”
这喊话之人非是旁人,却正是道教天师派的无痕子。那日与浊尘斗法后,他便差遣其他师弟们去回合灵熵,自己却单独追着浊尘到了此间。谁知浊尘眼见无法摆脱,竟避入了刺哈大军夜间休息的营帐间。
这营帐密密麻麻,数千顶立在那里,无痕子心知自己这师弟身为邪道七宿,道法高深,要在这千间营帐中找到浊尘,实无异于大海捞针一般。
无痕子连唤数声未果,知这浊尘避而不见,不由得心中微恼,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间,他的脚下竟有云气不断涌来,聚而成形。他沉身盘膝坐于其上,叫了声起,那祥云竟载着他,缓缓升上了天际。
他端坐云上,放眼望去,只见数不清的火把映照下,数万张脸都定定地往向自己,充满了膜拜之意。原来怪族中,除了传说中的鬼神,还未听说过谁能腾云驾雾,在空中来去自如的。如今见这老道居然坐在云上,自是把他视若神明了。
众人都摒住了呼吸,想看看这老道准备在云上干什么,却见无痕子眼睛微闭,口中念念有词,手上捏了个诀,忽然叫了声:“着。”
怪族大漠连营的四个角上的营帐,忽然之间便烧了起来。那火起得突然,营帐外的人都未来得及反应,仓促之下,只得争相躲避。
那火被晚间的北风一吹,顿时烧得噼啪乱响,火势迅猛。无痕子捏了个唤风决,控制着风向,那四个角上的大火,便慢慢地朝着当中烧了过去。
刺哈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只看着自己大军的营帐一顶接着一顶地烧了起来,麻耶先反应了过来,大叫一声不好,一拉刺哈的手臂,道:“大侄子,再不灭火,我们只怕就算不被这大火烧死,晚上也得冻死在这大漠中。”
他这话一说,刺哈顿时便跟着反应了过来。沙漠晚间寒风如刀,全仗着营帐来抵御这瑟瑟寒风,若是营帐都被烧了,晚上睡在这沙中,吹着凉风,只怕到了天明,一个个都冻成了冰条疙瘩。
刺哈立时便叫了兵士,传下令去,第一时间将营帐收起。只见营中已经乱成了一团,到处是马,骡子,骆驼和人的叫声,响成了一片。大漠中没有水源,那营帐一烧起来,众人只能拿沙子去扑,却哪里扑得灭?四下里到处都是人声鼎沸,营帐间都乱成了一锅粥。
无痕子见乱势已起,知浊尘不久便将现身。但这数万人奔来跑去的,却也看不清楚。他微一沉吟,正要再念法咒,眼前忽然一花,只见数百只长箭,猛然呼啸着向自己射来。
原来刺哈见这无痕子虽然端坐云端,却没来由得便烧自己的营帐,怕是沙漠间催命的鬼怪,忙命手下众人拿着弓箭去射。哪知这乱箭还未射到云端,便仿佛碰到了什么东西阻挡一般,竟纷纷跌落了下来。
无痕子微微一笑,他先前坐上云端之时,双手一合,便早已布下了铜篱诀于云下,寻常弓箭如何能伤他分毫?此时见营中混乱,只见他左手捏法诀,念念有词,忽然右手剑指往空中一引,背后的长剑忽然离鞘飞起,竟在空中幻出了道家最高护法神王灵官的样子。
只见这王灵官红脸虬须朱发,三目怒视,身披金甲红袍,绿靴风带,左手捏灵官诀,右手执金鞭,足踏风火轮和祥云,形象极其威猛。此时他怒目而视,怪族营中虽乱,却逃不过他的三只眼睛。
世间对于这王灵官,素有“三眼能观天下事,一鞭惊醒梦中人”之说,此时他三目到处,顿时便看出了浊尘的藏身之所。无痕子借这三目,看得清清楚楚,却见有一处营帐,大火早已烧过,却未有丝毫烧损的痕迹。
无痕子叫了声好,两手的大拇指,食指,中指并拢,无名指和小指竖起斜斜相交,捏了个剑树诀,喝了声“破”,顿时有无数长长的利剑,猛地从那营帐下破地而起,顷刻间便将那营帐穿了个千疮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