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十三枚铜球在天轨上滚动的声音异常刺耳。从中轴开始，分别排列着和现实一样比例的水星、金星、地球、火星、木星、土星、天王星，以及臆造出来的海王星、冥王星和其他四个星球。

“对了。”

老笨注视着天轨上铜球运行的速率，狠狠拽下了天轨台座下的拉杆。

“当啷！……当啷……当啷！……”

同样是几声金属撞击，天轨上的铜球都从暂时断开的铜槽里回落到铜架上，天轨底部也露出了通向下一层的墓道。

“等等！”

大胖急不可耐地想进入墓道，被我一把拦住了：“这条墓道好像有别于前两次的。用无线通讯把阿三叫下来，我先看看情况。”

大胖应了一声，让小邱回去帮阿三开反向的机关。我则进入墓道几步，蹲下身子用强光电筒仔细观察。

首先是石材不同。前面墓道的石材注重质地坚硬，不易挖掘，显然是为了防盗。而此处的石材注重防水渗、防虫蚁、防湿气，显然是为了易于保存尸体。

此外还有现场的破坏程度。前面一路走来，墙壁和地板多多少少有些凿打磨损的痕迹，而这条墓道却干净如新，可见几乎从没人进来过。

难道说，下一层墓室就是存放棺椁的所在？

这时阿三已经跟着小邱归队，我们分配了一下，仍是我和蓝以沫打头阵，大胖小邱居中接应，老笨阿三殿后指挥。

我拿起mk23，当先进入墓道，蓝以沫紧紧跟在后面。墓道不宽，肩上的强光电筒能很清楚地照到两侧……一个黑影？

蓝以沫警觉地在我身边蹲下，摆好射击姿势。我伸手按住她肩膀说：“别紧张，只是幅壁画。”

壁画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原始社会，但中原墓室里的壁画直至元代才开始大行其道，多是描绘墓主生前的生活、情趣和爱好。赵怀礼墓建于明代，其中有壁画合情合理。既然有壁画，那理解它的内容和含义就至关重要，说不定能找到有关这个神神秘秘的墓室主的内容。

为了能看得更清楚，我再往前走了一步，让强光电筒的灯光能照满整幅壁画。

不对！

还没看仔细壁画的内容，我就先发现了一个疑点。按常规来说，古代绘制壁画共有三种方式：第一、在粗泥、细泥、石灰浆处理后的干燥墙面上绘制；第二、以清石灰水调和颜料绘制；第三、以蛋黄或蛋清调和水溶颜料绘制。而赵怀礼墓中的这幅壁画，则是用中国最传统的书画材料――墨汁所绘。

整幅画用墨写意，线条流畅，人物构造世俗化，是典型的明代风格。画上是个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穿着殷商时代的服色，一手执刀，一手捧着一颗心脏，神色坚毅而肃穆。

我想考考蓝以沫，便问道：“你知道画上的人是谁吗？”

蓝以沫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嗔道：“死梨子，你当本小姐是文盲啊？这家伙叫比干，官拜商朝亚相。商末帝辛暴戾，他进谏说‘为人臣者，不得不以死争’。纣怒言‘吾闻圣人心有七窍’，于是比干剖开胸膛，掏出心脏来给纣王看，这就是‘比干剖心’的典故。”

这小妮子越来越有货了嘛。我赞许地点点头，说道：“我猜这条墓道内肯定不止这一幅画，咱们再往里看看，是不是还有其它的。”

随着我们渐渐深入，墙上的壁画一幅接一幅地展现在眼前。它们都是用墨汁画的，按历史顺序排列，分别有秦相李斯、汉侯萧何、唐司空房玄龄、宋参知政事王安石、元中书令耶律楚材。我笑着指着壁画说道：“这赵怀礼以历代名相自比，口气还真不小，可惜到头来也只做得个小小知府。他要真有本事，把张居正、刘罗锅也画上去啊？”

蓝以沫抿嘴笑道：“这家伙死了还不跪安，在机关上装神弄鬼，吓坏了我们的大天才梨子，其实呀，不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糟老头子嘛。待会儿开了他老人家的棺木……”

《诗·卫风·硕人》有云：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在墙壁反光的映衬下，蓝以沫的笑脸就像诗一样美。我正看得出神呢，她的笑容突然凝固住了，凝固得像冰一样冷。

“喂，沫沫，你怎么了？”我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这……这……”蓝以沫的表情瞬间转为惊恐，冷汗不断从额头上滑落下来，突然猛地一把抱住我，手指用力得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

我知道情况有变，想转过身去看看，可蓝以沫抱得实在太紧了，我一时竟挣脱不开。情急之下，只好将她抱离地面，一同转了个半圈。

随着身体的转动，肩上的强光电筒也掠过墙壁。只见墓道深处，就是耶律楚材之后，还画有两幅人像：一副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体态雍容，面目慈祥，正是推行“一条鞭法”的明代首辅大臣张居正；另一幅更是明白不过――中国家喻户晓的人物，官拜吏部尚书、体仁阁大学士的宰相刘罗锅！

这一刻，我心里的想法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只觉得天旋地转，如同面对世界末日。

起先看到第一层墓室的贪锁和第二层墓室的铜图，我认为只不过是些机关巧作，纵然精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后来推断出墓穴里存在辐射和利用辐射来催化蚁狮，才略略感到设计墓室的人相当不简单。接着看见几乎无解的天轨，终于承认凭我们的水平很难搞定这个墓，起了撤退的念头。最后看到这里的壁画，可以说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了，脑子里反反复复只出现一个词――害怕。

非常害怕！

一个宣德年间的知府，居然知道万历的张居正和清代的刘墉，这是什么概念？一个山区城镇的知府，居然掌握不逊于现代人的天文地理知识，这又是什么概念？能做到人类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他是神仙？是魔鬼？是妖怪？是奥特曼？是外星人？

“梨……梨子，我……我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