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活计三样苦:打铁、撑船、磨豆腐。当年挑着豆腐担子走街串巷,早起晚归,做辛苦小买卖的宫,压根儿也没料到,出身于社会最底层的自己,子孙会官至大国的一品辅相。仁和六十年,宫家第五代掌家宫有利又娶了皇族宗室姬达的女儿。对于宫家这样的显贵来说,似乎没有什么愁事了,可整日享受平步青云的喜悦。但在血统论大行其道的大,宫有利当前最迫切需要的是让姬氏贵夫人给老宫家生一个血统高贵的儿子。
年届四十的姬氏已生有一个女儿,此时又到了怀胎期满、珠玉临盆的时候。宫府老老少少都知道,最焦急不安的是老爷,这会儿他正背着手,在外厅里来回踱步,不时地叫人探问内堂产床上的情况。虽不是头生,宫夫人仍然高一声低一声地呻吟着……此时虽接近立春,京城仍看不到春天的影,大小树木都阴郁着脸站立着。墙角处,花池边,堆着积雪。天空昏黄没有生机,偶尔见一二只灰色的鸟雀弹跳到坚硬的空地上,叽叽喳喳寻觅一番,倏地又飞升而去……已到掌灯时分,天仍黑得早,不知从几时开始,室外已飘起了缕缕雪花,灯光从门窗内照出来,显得更加昏黄和温暖。室内炉火熊熊,下人们轻手轻脚,忙这忙那。院子走道上的雪不时有人去打扫一遍。万事皆备,只等夫人临盆的那一刻。生子生女,深深牵动着尚书老爷的心,也牵动着宫府上上下下人的心。
管家宫金走过来,低眉顺眼:“老爷,又变天了,您先用些饭吧,天这么冷,喝点汤好暖和暖和身子。”
宫有利摆摆手:“我暂且还不太饿,等等再说。宫金,外面雪下得怎么样?勤打扫着些,免得雪后路滑。”
“是,老爷,我已吩咐下去了。”宫金边答着话,边把太师椅挪到火炉旁。“老爷,您坐着说话。年后这场雪下得有点稀奇,下午还是晴天,热得都有人穿着单褂。临黑天又落起雪来。雪片又大又轻,一会儿就盖着了脚印。老爷,常言道瑞雪兆丰年。咱宫家今儿又添丁增口,我觉着是好气象啊!”
宫有利两眼出神地坐在那里,不置可否地嗯了两声,他的心不知道上哪里去了,对宫金的话,仿佛听到又没有听到。宫有利想的很多,心平静不下来,他踱到八仙桌旁拿起《论语》,轻轻地吟诵了起来……
炅大业十一年,时任并州河东巡抚大使的国公姬语,军务政务繁忙,常奔走于并州、河东两地,连通两地的官道正从文水的宫家庄过。善于捕捉人生际遇的宫,果断地辞去队正的官职,处心积虑,在家门口的道旁开设茶肆饭店,常有意无意地躬立道旁,拦住姬语的马头,诚心诚意地请国公下马歇息一番。宫不但免费招待,还不时地从自己马厩里挑上几匹骏马送给国公。苦心到底没有白费,第二年,姬语改任太嵊府留守,宫就随之抛家舍业,到太嵊留守衙门当了一名行军司铠参军,官至正七品,比起鹰扬府的小队正,无疑是高升一步。
姬语的势力越来越大,被天下人普遍看好。宫凭着商人的精明,再一次押对了宝。及至晋阳起兵,宫的官阶一步一步地擢升。他曾对姬语说:“夜曾梦见公入京,骑苍龙升为天子。”及至姬语登基,开大朝一代伟业,宫以功拜首辅文相,封太嵊郡公,世代沿袭,更以第一谋事的身份俨然跻身于十四名太嵊首义功臣之列,得到了钦定的免死牌。宫家算彻底转了运,摘掉了几辈子贫穷的帽子。大哥宫士,随三弟宫一起参加太原起兵,被封为宣城县公,官拜司农少卿。二哥宫逸,封安陵县公,官至齐王府户曹。宫家一门三公,一跃成为新朝显贵,不乏传奇色彩,成为并州文水老家街头巷尾的话题。及至百年过去,朝三位君主先后驾崩,宫家已然发展成了显贵的名门……
而宫有利也是个干事的人,常勤于王事,公而忘私。原配妻子相里氏病危,当时他正随高祖在并州视察,离家也只是半天的路程,却没有回家,只忠诚地守护着皇上。这件事后来被高祖得知,感慨不已,特地诏表这位忠心的部下,书封为应国公。高宗接着操心宫爱卿的婚事:一品大员,岂能长期打光棍?并打算为他娶一位有贵族血统的老婆,借以拉拢宫氏,赢得这谋才之门的效忠。高宗翻了《氏族志》,向周围的皇亲国戚询问商议,再三斟酌,选中了皇族的宗室,曾任过尚书姬达的女儿。高祖于是召见宫有利,将姬氏的情况介绍一番,宫有利连忙跪地磕头谢恩,直觉眼圈潮湿,感动地直想哭,须知姬达是皇帝妹夫的堂妹妹,娶了她,就是和现今皇室攀上了高亲。仁和六十年,由高宗姬沣亲自作媒,同母妹妹桂阳公主主婚,三十四岁的宫有利和姬氏成了婚,婚宴费用全部由国库支付。通过这场婚姻,宫氏血统和社会地位更是提升不少。
年界三十的姬氏婚后不久就怀了孕,枯杨生禾弟,只可惜头胎是个女儿。但姬氏现今的年龄已不小,宫有利陡生了一种紧迫感,百年宫氏若没有香火延续,那自己岂不是大罪之人?及再次怀孕时,姬氏自己也惴惴不安,成天烧香拜佛,祈求贵子。一夕曾依稀梦见一黑龙盘在前窗,首尾相见。俄而,又见天女散花,人言大罗天女来也。说给丈夫听,宫有利也颇觉稀奇,让姬氏不要生张,差人叫一些算卦先生算了几次,亦言必生贵子。后来宫有利又便衣悄悄地去白马寺摇了一卦,求得一签,上写:君臣具体,朋友同志,市易有利,天地丈夫。内中有“丈夫”两字,这才放下了一半心,觉得子的可能性最大。
雪花刚开始还缓缓地飘落,此时却猛烈到狂飞乱舞起来。院子里走道上的雪已来不及打扫,白色掩藏了一切,就连夜也显得莽莽苍苍,格外明亮。宫有利放下《论语》,出去看了看天气,又退回屋内,再一次感觉到沉不住气。他不停地宽慰自己,夫人一定会顺利产下麟儿,想我入仕以来,每到危难时候总有转机,姬氏头生已是位千金,今次该是一个儿子了。“宫家列祖列宗庇佑一定使我氏传承万代…”宫有利喃喃自语,禁不住冒出一句。继而又猛拍一下脑门,样样考虑周到,怎么就忘了这一件大事。“宫金,上佛堂,设香拜佛。”
宫金听了老爷这句话,急忙行动起来,他吩咐下人先去佛堂掌灯准备,又急忙帮老爷穿豹皮大衣,戴上羊皮帽子。忙乱中,自信处事周到的管家宫金为没有想到拜佛这一步而深怀内疚。一时间准备停当,宫有利在管家的照料下,一行人挑着灯笼,冒着风雪向后院的佛堂走去。狂风夹杂着雨水及雪粒直扑人的脸上,几欲让人睁不开眼、喘不过气来。照路的灯笼被家人小心地护持着,还是不停地晃动。如此雪夜前去拜佛,除让人生出临事抱佛脚的感想外,也让人觉得这也不是拜佛的时辰和天气。但在大朝,佛是至高无上的天神,所以凡人家的宅院里都往往在偏居的一隅设了佛堂,宫家的佛堂也设在后院的西厢。进了佛堂,宫有利顾不得脱下皮大衣,甚至连雪花都没来得及拍净,就神情肃穆地走上前,跪在垫子上,点上三炷天竺香,并手夹着,连叩三个头,虔诚地求佛保佑,保佑宫家生一位聪明英武、安邦定国的好男儿。至少他平安地像他父亲一样,人生仕途顺达,承继父亲的爵位,而后子孙绵延,永享富贵。
宫有利道完了心声,望着庄严的佛像,佛依然丰富饱满,似笑非笑,那么地遥远,又那么地接近,包括了天地万物…出神地望着,一阵眩晕,他看见佛好像知悉了自己的心愿。这样的感觉一出,宫有利禁不住热泪涌出,心里充满了感激和虔诚。正在这时,佛堂紧闭的门被人猛然推开,屋里的人一愣,原来是报事的丫鬟。宫有利顾不得佛爷了,上前一步,抓住踉跄欲倒的丫鬟:“怎么样,生了吗?”
“老……老爷生了,生了,大人孩子都平安。”
宫金也一把抓住丫鬟的胳膊,急切地问:“生得可是公子?”
“是……是”那丫头喘得话也说不出。
不等武金再追问一遍,宫有利便转过身,郑重地向佛作了一个揖。“我佛保佑!”说完,一挥手,带头走出佛堂,一行人匆忙地赶回前院。
卧室里已忙过了那一阵子,丫鬟产婆们正在收拾残局,人们进进出出,有条不紊。宫有利走到床前,伸出手轻轻地撩开妻子额前的乱发。姬氏倦怠脸让他不由得爱怜,虽说这场婚姻包含了太多政治斗争,但宫有利与姬氏日久生情,倒也真正有一舍他其谁的爱恋。
姬氏睁开眼,见是老爷,露出一丝愧疚的笑容。“老爷,您这个宝贝女儿可太倔了,产婆倒提着她,几巴掌都没拍出哭来。”宫有利心中的块垒就轰然倒塌,一下子失落了许多,又一下子解脱了许多。摆了摆手,意思让姬氏少说两句,多歇一会儿,他要静静地看看女儿。从身后的产婆手中抱过襁褓,初生的小女儿吹弹即破的脸露了出来:这真是皇家一脉,血统高贵,名不虚传。虽说是一位千金,却方额广颐,一脸的福相,仿佛来到人世间就注定永享富贵。
“老爷,你喜欢吗?”
宫有利点点头,脸上露出笑容,虽然这笑容中还隐藏着少许的遗憾。
大开国四大世家,宋、白、宫、阮。白阮二家皆是武官出生,而白家更是因开国时的赫赫战功与宫家同是首辅相职;阮家与宫家先祖乃是旧识,阮世森更是凭着当年宫的引见才得以受到太祖的重用。而实力最为强盛的宋家,从太祖起,朝中历代大小官员人数占十之三四。仅高祖时期,每日早朝列班人数就多达二十九,可谓是权势赫赫,一时无俩。但至高宗时期,本系旁脉新生儿竟无无一男童,使得如今门厅冷落,朝中无人…难道宫氏也要重蹈覆辙?
自己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再有子嗣的希望甚小…而现今宫氏,即使合上支脉也就二十来人。新一代少男也都一无是处,若要在这些绣花枕头里找个人接任掌家,宫家早晚被败坏……你若是个男孩就好了。宫有利望着怀中幼女温软如玉的小脸,心一阵无力地抽痛。“若是男孩……”喃喃地念着,宫角羽突然想到一瞒天过海的大计。似乎也被自己疯狂的念头所骇,他像被毒蛇咬了口似地猛地从妻子身边闪开。脑中思考着计谋的可行性,宫有利手中不禁加重了力,襁褓中的女婴被箍得号啕大哭。
姬氏心疼幼女,方要出声唤丈夫,突地小腹一阵绞痛,疼得她又呻吟起来。宫有利乍回过神来,见她眉头紧拧,嘴皮发白,豆大的汗珠竟接二连三下坠。“夫人……”惊慌地唤一声,却见爱妻气息渐弱,不由大嚎大叫,“来人,来人!都到哪里去了……快来人。”
方才歇了口气和产婆和丫鬟们又都潮涌似地奔回来。众人见姬氏的模样都吓得不敢上前,倒是产婆经历的多了,一个跨步上前掀开被褥。那被血水竟浸透的半面床塌刺目地入了众人的眼。
“崩…崩血了!”产婆倒抽口凉气,口词不清地鬼叫一声。宫有利登时就觉一股血冲到了嗓子口,强忍着气血翻腾,他一脚踹翻一呆若木鸡的丫鬟,“愣着干嘛!救人,止血。”众丫鬟雷惊似的醒过来,飞快一齐拥上前,慌忙中竟不知撞倒了多少人。产婆惨白了一张脸,拼了命地唤姬氏,奈何宫夫人却已然昏死过去。宫有利猛冲开团团围住床头的丫鬟,使劲一耳光抽到姬氏脸上,“醒来!不要睡!”姬氏被抽得掌印印脸,这才迟钝地睁开眼。产婆一边佩服宫有利的决心,一边稍微缓口气,“手脚利索点,布匹、热水、药箱。”又是一阵忙乱,宫有利站在一旁看着,直恨自己不能帮爱妻分担痛苦。众人忙活了一顿饭工夫,但见姬氏呼吸时断时续,皆都又惊又急。就在大家快要束手无策之际,姬氏白嫩的手臂忽地就垂了下来,血水更是一片汹涌。
产婆望了望鲜血嶙嶙的手,转身对石雕状的宫有利说:“夫人…去了。”
宫有利的泪立即就落满了衣襟,“不要胡说,快救人。”产婆略一迟疑,带着肯定的眼神望向宫有利,“大人……节哀吧。”宫有利狼嚎一声,扑到姬氏的身边,举起手掌又要拍下去,产婆立马上前拦住。可她哪拗得过宫有利,整个人被带翻在地。个丫鬟也一呆,这才拉的拉,扯的扯……一时间男人、女人、婴儿的哭闹声震得屋顶都震了震。
“大人伤心过度,怕是血气堵了脑子,这会发颠呢……拉着他!”
宫金听的到产婆的叫唤声,在屋外硬是急得小跳连连,正踟躇着要不要闯进去,却听到宫有利大叫道;“侍卫,侍卫!宫金快叫侍卫来!”宫金一愣,随即打发了身边人叫来侍卫,几人冲到屋内,见宫有利与大堆女人拉扯一团。
“宫金,把这一帮害死夫人的贱人拉出去杀了!我要她们陪葬!”
宫金大张嘴巴,吓得说不出话,全部?陪葬?“管家,莫要听大人乱说。他这会神志不清!”产婆也是惊得一愣一愣。但见宫有利咬牙切齿,字字说的清楚,“我疯了?我还是清楚谁是这个家的主人!宫金,你没听到么!”
宫金哪里见过宫有利这般模样,心中不惊有些骇异。可他见宫有利虽是满脸悲痛欲决,但那晶亮的眼睛却是一点浑浊都没有。一咬牙,从身旁侍卫手中抽出刀,宫金一刀就照脸劈翻了近前的丫鬟。身后的侍卫见管事真动手了,也毫不犹豫地拔刀出鞘……
一场血腥的屠杀就在宫有利的冷眼注视下飞快地开始,他似乎已听不到任何临死的哭喊声,血水、肉沫溅到脸上也毫不知觉。他只是望着怀中的孩子,静默地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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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有利批头散发,邋遢着满脸胡髯,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破衫,手中还举着一根碗粗的木棒。狠狠地往地上啐一口,他红着脖子吼,“快滚!敢说我是疯子,你才有问题。”
第二十位被姬弘睿派来诊治宫掌家的太医就这样连滚带爬地飞奔了出去,“疯了,疯了。文相真疯了……”
当年宫有利中年得子之余,痛失爱妻。高租得知聪颖博学的文相竟因此大失心性,惋惜之际更是派遣了无数太医前去诊治。奈何宫有利疯癫得厉害,竟连连打伤了七人……更听闻他痛下杀手,命人屠了所有当日参与姬氏生产的人……顾及宫家对朝廷的贡献,高祖下命不得追究宫有利的罪责,并特准宫氏族内日后能择人继承爵位……等到高祖驾崩,其七子姬弘睿即位,虽也连连派遣了太医,但仍然近不得宫有利的身。
“快滚……”宫有利示威似地抡一阵棍棒,大喝道。
“爹爹……”宫蔷踏着小步赶来,“爹爹,你不要闹了。”
“才死了个老狐狸,又跑来个小狐狸……他们姬家父子哪是关心我,是怕我没有真疯,哼!”一手丢开木棒,宫有利压低声音骂到。宫蔷强忍住笑意,假意大声道:“爹爹乖,我们回屋吃饭……娘亲还在等我们呢……”宫有利似笑非笑地瞟着大女儿,很配合地叫唤起来,“吃饭?好吃饭……爱妻我来了……”
四周的下人们见主人也被小姐带走了,这才舒气道:“老爷也真是个痴情男儿,夫人去世那么久了,竟还念念不忘。”“可不是么。老爷疯得够厉害,倒也难为小姐了……”一片感慨声响起。
一脸呆愣的宫有利刚和女儿走入房内,立即抖擞了精神、恢复了气质。“高祖这招可厉害呵……‘择人继承爵位’?他是怕宫家势大,威胁他姬家的统治吧。若选一个无品无德的人,我宫氏岂不是要毁于一旦?幸好为父是装疯,不然就遂了他的意。”
宫蔷撇撇嘴,“这些勾心斗角的事,你们君臣就慢慢玩吧。我可要去找角羽了。”宫有利脸色一黯,“你就不要到红篆书阁去了……”
宫蔷哼一声,“我才不听。爹爹每日让妹妹闭门读书,可是累苦了她……”宫有利一盹,“罢了,我们一起去。”
“好,好。妹妹一定很高兴。”宫蔷双手一拍,溺缠着宫有利出了房。
两人同来到红篆书阁,见宫角羽倚在门口的树旁,手中握着半卷发黄的书本,神色疲惫地发着呆。
宫蔷如扑花的小蝶一般奔过去,欢喜地叫起来,“角羽。”宫角羽快速地回过神来,“姐姐…父亲!”宫有利深深察觉到她眼里的无限惊喜和夹杂在那声父亲中的甜蜜,但他也只是严肃地咳一下,“你在做什么?”
宫角羽略显拘谨地站直了,“女儿……不,孩儿在钻研司马迁的《史记》。”
“亏你读的还是圣贤书,竟学不到古人的诚信!我且看你是在虚度光阴。”宫有利怒喝道。宫角羽微红了眼圈,咬牙低头道,“孩儿谢父亲教诲。”
宫蔷见妹妹美丽凄清的脸上满是支离破碎的青色忧郁,不禁娇叫一声,“爹爹,你怎么对角羽这么凶啊。”宫有利被大女儿娇软的一声爹爹唤得是心甜如蜜,忙笑道:“角羽以后面对的是凶险的官场,若为父此时娇宠她,只是在害她。”
宫角羽惊望一眼父亲的满目柔情,对自己的姐姐更多了一份艳羡。宫蔷越看妹妹脸色越是心疼,“假话。角羽只是女孩子啊。”
“费话!从她出生那刻起,她就只能为宫家作男子!”宫有利暴喝一声,但见大女儿双眼噙满了泪,又后悔不已,“好了。不用伤心,为父不是有意对蔷儿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