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委以重任的后援高手，自然有一种担重任、成大事的骄傲和期待。如今知道自己并不是“最后一招”，后面还另有奇兵，甚至自己可能只是个诱饵，心里自然不好受。

刚才因为担心镇上留守的“忠孝神捕”等人会出事，所以焦虑难安下没想太多。如今得知另有强援，安心下来后，很快又感到不是滋味。再环顾周围，发现六扇门的人不论老少都面色如常，便知这些事他们早已心中有数，唯有自己这三十多人一直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感到更加窝囊和委屈。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

五位领头者虽然心里难受，但表面上并无太大变化，更心知此时是得知更多内情的关键时刻，唯有先忍下一口气，继续跟“忠义神捕”谈天说地。

“咳！那个…………贤侄啊！这一路上我们看出来了：出了山海关以后，虽然经过的国家、部族不少，但只要会汉语和突厥语，基本上就没什么语言障碍，可以说是通行无阻！”

“是啊。这就是现如今草原大漠上的局势，语言的广泛流行就说明了一切。”

“我们也真想不到，在这里居然会有两个如此富有中原气息的小镇！从进入第一个小镇的刹那，我就仿佛又回到了中原！”

“是啊，晚辈也有同感。不过，这并不奇怪，因为那两个小镇是当年‘辽东金刀门’所建，如今亦在‘辽东金刀门’的控制和保护之下。”

“想不到在这远离中土的塞外还有这样的地方，可想而知‘辽东金刀门’当年全盛时在这一地区是何等威风！即使现在没落至如斯境地，仍有一定的实力！”

“是啊！当年的‘辽东金刀门’雄霸一方，虽然只是个武林门派，但势力之大、实力之雄厚，连附近的一些国家、部族都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他们的势力范围更非今日所能比，对广大的东北地区都有着极深远的影响力，跟现在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而且，‘辽东金刀门’的活动范围最远达至北方无人的极寒之地，并在那里也建房居住！那里至今也无其他人定居，可说是成了‘辽东金刀门’的私有领地！若论起‘辽东金刀门’的来历，也算是为国家开疆扩土了，但不知朝廷何时会收录入版图！”

“那地方真有那么偏远？！”

“当年‘辽东金刀门’的创派祖师为追求刀道上的突破，远赴北方无人的极寒之地，偶遇一位怀有同样目的的前辈高手，得此奇遇后便创立了‘辽东金刀门’！后来，更将他们相遇的地方建为本门圣地和掌门墓地！那地方极为寒冷，方圆千里无人居住，‘辽东金刀门’自然就当之无愧成为了那里的主人！后来他们得罪了‘十大护法’的人，便大举迁移到那里避祸，一直平安无事，直到‘骷髅鬼帝’的势力被几乎连根拔起才又回来！但那里仍是他们门派的重地和圣地，一直都有人驻守！如今‘辽东金刀门’没落，那广大的领地常年极为寒冷，又与中原之间隔了许多部族的地盘，所以朝廷暂时没有将那里收录入版图的意思！可我担心如此放置不管，不知将来会落到谁手里！”

“原来如此！！贤侄你还真是见多识广！！”

“前辈莫要取笑！只因‘辽东金刀门’当年威势太盛，独门武功博大精深，若非自生内讧，绝不会沦落到如此田地！‘辽东金刀门’尤以刀法和内功出众，而我又偏爱用刀，所以便生出仰慕之心，也从一些名师益友那里学得一些此门派的武功。可惜的是，只得一鳞半爪，贻笑大方。不过，倒因此知晓许多往事。”

“那已经很了不起了！还有，你们的箭术真是了得！说惊世骇俗那是我们几个老家伙乱拍马屁，但难得的是你们人人都有两下子！就连你妹妹那样的小姑娘，也是箭无虚发！”

“惭愧，前辈过奖了！当年‘漠北苍狼’南下，我们六扇门中的许多前辈高手出动缉捕。在下虽年幼，但也适逢其会。虽一战功成，但也生出疑问：他们只是马贼，都敢越境流窜；如果将来我们为缉拿凶犯要离开朝廷的管辖范围，还是否有能力把罪犯绳之以法？因此，我们六扇门中的一些人就趁闲暇之时暗中练习骑马射箭，这次终于用上了，总算没有出丑！”

“好！！未雨绸缪，还如此谦虚，果然有眼光、有胸襟、有气魄！！对了，我听说当年那一战，除了你们六扇门的老少英雄外，好像……好像……好像还有外人参与，才能在几乎没什么伤亡的情况下大获全胜！！那个……那个……那个……那个……那个……”

“忠义神捕”微微一笑，毫不隐瞒的说道：“诸位前辈不必难以启齿——不错！当时确有我们六扇门意外的高手加入，而这个人就是年幼的‘血剑翻天’！不过，他当时还是以‘小血魔’之名闻名于世。也正是从那一役之后，他开始与我们六扇门有所往来，大家彼此之间相处的还非常融洽。但是，自从传出他的死讯到十一年后他重现江湖，无人不知他性情大变，行事作风和手段令当初所有熟悉他的人瞠目结舌！而对于那些被认为是跟他有关的所有案件，我们六扇门负责此事的上下人等从案发第一天起便全力以赴的行动起来，务求早日破解所有谜团令案件真相大白！——不管犯案者是谁，也不管外人怎么说、怎么看、怎么想，负责此案的所有捕快无一不是夜以继日的奔波忙碌！别说是跟六扇门交情有限的‘血剑翻天’，就算触犯刑律的是自己的亲爹，我们也会秉公处理！只不过，没有多少人相信而已。”

“信信信！！我们信！！别人怎么样咱管不着也管不了，但反正我们这些人相信你们肯定一直都是尽心尽力！！就算是以前不信，这次亲身体会也信了！！”

“多谢各位前辈信任！唉！说实话，这些年来有关‘血剑翻天’的案件我等已是全力以赴，虽也掌握了不少情况，但都是零星的情报，亦无有力的证据，因而一直难有重大突破！可能正因为如此，才招来旁人的误会！”

“那是他们眼高手低！！看着好像挺简单，但其实问题错综复杂，‘血剑翻天’又是罕见的难缠人物，外人如何知道其中的艰难困苦？！那些笨蛋只知道在一旁指手画脚，以为一切都很简单，但自己却不动手，只会站在一旁吹牛说大话！！真要到自己去做，才知道简直难比登天……贤侄啊！不瞒你说，以前我们也是如此，但以后绝对不会了，有机会我们还会全力为你们平反！！”

“晚辈代六扇门中所有相关人等谢过几位前辈！说实话，此行晚辈心中也有诸多顾虑。如今大家虽同困于此，但反而令许多疑问消失，此刻大家反而能畅所欲言了！”

六扇门中有许多捕快世家，父子、祖孙甚至几代人都是当捕快的。其中既有默默无闻的普通捕快，也有声名显赫的名捕。“忠义神捕”的父亲也是六扇门中的老前辈，此时此刻就在隔了两堆人的一群老兄弟那里，跟另外几名后援高手围坐取暖、谈笑风生。

别看那五名领头者都对“忠义神捕”一口一个“贤侄”，若真论起辈分来，包括“忠义神捕”的父亲在内的洞中所有六扇门老前辈在这五个人面前都是晚辈。他们之所以表现得好像只跟“忠义神捕”差一辈，主要是为了说话方便、显得亲近，容易有更大的收获。

即使在六扇门中，“忠义神捕”的官职也并不是很高，但他有御赐金牌，权力极大。以前的多次行动亦证明了“忠义神捕”超凡的才华、武功、能力和道德操守，令六扇门中的老少英雄都对他非常服膺，因此都以他马首是瞻。此次追捕“血剑翻天”的行动中，六扇门出动的人马实际也都是听他号令。

这五个老家伙正是明白这一点，所以才尽量跟“忠义神捕”套近乎，希望能多知道一些内情。五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跟“忠义神捕”东拉西扯，逐渐靠近正题。到刚才为止，已经知道了一些以前不知道的消息，眼下听“忠义神捕”的意思，好像要说出什么更重大的机密了，所以立刻全都瞪大了眼、竖起了耳，就等收集情报了。

“忠义神捕”缓缓叹道：“咱们彼此刚见面时，前辈们也都认为我们六扇门的人在“血剑翻天”的案件中办事不力吧？及至亲眼看到我们收取“血剑翻天”送来的大箱礼物时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有时甚至还收到他的亲笔书信，肯定更不齿我们的所为吧？如果不是有大姐的威名，恐怕各位前辈早跟我们翻脸了。”

五个领头者声音腔调和脾气秉性都不同，每次都不一定由谁来向“忠义神捕”提问或回答。但就是在这种事先毫无先兆的默契下，每次出声的肯定都是在那种情况下最合适的那个人：“说没有肯定是假话！！当时我们几个老家伙猪油蒙心，只知人云亦云的胡思乱想兼胡说八道！！现在我们都明白了：‘血剑翻天’之所以这么做，不仅是对你们进行打击嘲笑，也是要对咱们挑拨离间；而贤侄你们每次都照单全收，既让他感到有继续斗下去的兴趣，又能凭借此事确定一路上追踪的确实是‘血剑翻天’本人！！唉！！如果追捕凶犯时，总收到对方送来的这些东西，心里必然有一种‘我在哪里、怎么走、怎么做他都知道，前面将要遇到什么情况他也全都知道，甚至见到、遇到的所有情况都是他安排的’——这种心理压力实在是太可怕了！！可是你们不但要承受这种心理压力，还要面对我们这些老糊涂的自以为是，这一路上可真是难为你们了！！”

“前辈言重了。其实，一开始我们也对各位前辈不太放心。以前有很多次，我们几乎要找到‘血剑翻天’了，却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功亏一篑！经历多次的失败和教训后，我们才不得不承认：‘血剑翻天’的情报系统实在是太厉害，而我们内部一定有内奸为他通风报信！不过，由于‘血剑翻天’肯定有一张极其庞大的情报网，所以每次出卖我们与他暗通消息的人都不一样——上次可能是个与我们擦肩而过的走街串巷的货郎，这次就可能是个摆渡我们过河的船家，而下次可能是路边铁匠铺里的打铁师傅，不知哪一次又可能会是求我们施舍的乞丐！这些无处不在的耳目眼线就已经令我们防不胜防，更何况还有隐藏在我们内部的‘内鬼’！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一直都查不出是谁在泄露我们的行踪！刚才发生分歧时，我们未及时向各位前辈详细解释，也正是担心这次有奸细混进来。不过，现在这个顾虑总算可以打消了！”

“有道理！哈哈哈……！如果是奸细，绝不会跟我们一起被困在这里！这并不是说那奸细不敢以身犯险，而是即使跟我们困在一起，对我们的一切了如指掌，但如果不能及时把消息发出去，那这个奸细就算是白来了！——刚才我们可够狼狈的，但也证明了此时是不可能向外传递任何消息的！虽然内奸可以预先潜伏，但‘血剑翻天’眼下正准备远逃，最重要的是还不知能不能逃得了，此时费心费力埋下一个不知将来何时才能起作用的棋子，还真是不划算！但如此一来，我们的嫌疑便都洗清了！说起来，还真是这场暴风雪令我们误会冰释，难保不是天意！不过，贤侄啊！若说‘血剑翻天’广布眼线耳目，各行各业各种人都有他的暗桩，这我信！但要说我们内部有内奸……‘血剑翻天’的情报网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前辈可知此次接到命令时能调动起来的六扇门精英绝不止这个数字？不是我夸口，此次前来的俱为我六扇门中的一时之选，但一共也不过五十余人，还不如当年南下的‘漠北苍狼’人多。为何会如此？因为，他们都在别的地方以不同的方式努力着！前辈可知‘血剑翻天’是如何开始给我们送礼的？”

“愿闻其详！”

“‘血剑翻天’送给我们的第一份礼物是一箱银票，共有几百张，面额都不大，分成五十多份，我们每人都有一份，还附有一封亲笔信，在各位前辈来传旨前一天送到。第二份礼物跟第一份相同，连亲笔信都有，内容也还是含糊其辞、语带双关，这次是各位前辈跟我们会合的第二天送来，大家都有目共睹。之后还有礼物陆续送来，但之后的具体情况大家就都知道。”

“好卑鄙狠毒的手段！！正因为你们对我们毫无隐瞒，对我们说出了实情，但我们这些老糊涂却自作聪明的认为：既然我们来之前就有，岂会只有一次？！唉！！真是惭愧啊！！那封信你们也不掩饰，让我们都看过，可看在不同的人眼里，意义却大不相同，真是讽刺和挑拨并用！！这‘血剑翻天’真是好毒的心，好狠的手段！！”

“这些明着来的手段虽然厉害，但我们还不放在心上；真正可怕的是暗中的杀招，那才令我们防不胜防！据我所知，此次各位前辈来援，都先要到京城集合。既是为防有人冒充混入而验明正身，大家互相也先熟悉认识，同时也是先让各位前辈露一手功夫，确定是否真有资格参与此次行动。‘血剑翻天’送来的第一箱的数百张银票我都亲自验看过，虽然大多是些小面额的碎票，但都是真的，来自全国各地。其中有两张是从钱庄新开出来的，日期是诸位前辈离开京城的当天，上面没有任何破损和污迹，可以确定这两张银票开出后没有使用过，而是直接用来向我们行贿——我六扇门中那些未赶来的前辈和兄弟并非来不了，他们兵分几路，对‘血剑翻天’送来的所有银票和物品的出处和运送途径进行详细的调查，希望能在这些不起眼的地方有所突破！因此，这方面的消息绝对可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如……如果这是真的，那也就是说，‘血剑翻天’事先得知此次行动的内情后，才针对此事策划了这个圈套！！可是……可是……事先连我们也只是知道有重大要事要召一批高手入京城，临行前才知道真正的目的！！如果他真能提前知晓，那他的情报来源…………他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诸位前辈算是第一次跟‘血剑翻天’正面打交道，所以才感到难以置信；而我们可说跟他相交多年，对他的手段非常了解，因此心中早认可这个结论。诸位前辈认为‘血剑翻天’当年中了‘噬神魔掌’后，是何时重出江湖的？有人认为是那年冬季的第一场雪的前夜，也有人认为是他以‘左臂追魂’的身份出现的时候。也正因为‘左臂追魂’曾以令人哭笑不得的手段对我们六扇门中的一些防范心弱、意志不坚定的年轻人设局下套，所以后来才令许多人误以为我们因顾念旧情一直放纵‘血剑翻天’。实际上，这种情况是根本不存在的。但直到不久前证明连‘血狱狱主收魂人’都是他的化身之一，晚辈才豁然开朗，瞬间悟透他的用意：他在试探和检测。请回想一下时间：‘血剑翻天’中了‘噬神魔掌’后，从此销声匿迹；十一年后，‘血狱’崛起；半年后，‘左臂追魂’踏足江湖；几个月后，连环血案的凶手开始大开杀戒！——从‘血狱狱主收魂人’开始的三个身份，跟我们或对立、或接触、或难以捉摸，创出那三个身份的目的众说纷纭，我们也认为都很有道理，但其中必然有一个最重要的目的：他在试探我们的反应！什么样的情况会大意，什么样的情况会小心，对什么案件反应迅速，对什么案件反应迟钝，对什么案件敏感，对什么案件漫不经心，如何传递消息，对不同的人持什么样的态度，处理问题的方式和手段……那三个身份都是他精心设定的，绝对不会暴露自己，且各有特色，能针对多种不同情况做出反应。而他的真实目的是隐藏在暗处，收集和整理我们做出的反应，掌握我们从心理到行动的规律！由于一切都是他预谋好的，他可以以另一种身份检测自己的情报网络是否灵通有效，并及时修改和完善！他还故意提供一些有价值的情报，以巩固他或他的手下在我们内部的地位，骗取更多的信任！不仅是我们六扇门，不管是朝廷官场，还是江湖武林，黑白两道、正邪双方都在其中！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他对我们所有的事情都了如指掌——连遇到什么情况会有什么反应和情报如何传递都心中有数，更把耳目眼线安插在重要机构内，甚至进入要害部位潜伏的就是他本人！正因为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他才会放心大胆的重出江湖！”

能在三十多名高手名宿中脱颖而出成为领导人物，不光是武功高强，同时亦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可此时听完“忠义神捕”的分析和推测，不由得震惊的瞠目结舌、不知所措。但即使如此，其中还是有一个人能嘶哑着发言掩饰，不至于太狼狈失态：“他、他、他、他、他不会那么厉害吧？！他、他、他、他、他、他、他怎么可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