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牛埠岭镇中心小学录用通知的日子兴奋又漫长,漫长得遥遥无期。老两口由最初听到女儿应聘顺利时的喜悦慢慢变成了日胜一日的坐立不安。
沈沁禅终于按捺不住地再次踏上了开往牛埠岭的大巴车,临行前,两口子颤抖着手把那笔曾经揣在沈父裤腰里汗湿了也没送出去的三万块钱塞进了她的包里。
再次见到杨校长时,她看到杨校长因疲惫而憔悴不堪的脸,对方那尴尬躲闪的神色让她心里隐隐地不安,她的手反复伸进包里几次又退了出来,却始终没有勇气取出那包用信封封得严严实实的东西。
“哦!你是来询问上次应聘的事儿吧?”最后,还是杨校长率先打破了彼此间的沉默。
“嗯!对!”沈沁禅连忙诚恳地点点头,“杨校长,您上次不是说我表现得很出色吗?”
“嗯,是的!我记得的。”杨校长说着,微埋了头,似在思索着些什么,又似在刻意回避她的目光,“可是……呃……上面是有政策规定的,上次是你自己联系应聘的,我们并没有出台正式的招聘启事,虽然你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可是,要录用教师,我们还得经过市教育局审批,教育局不批准,我们校方就没有擅自录用教师的权力,我作为一校之长,只能对你说很抱歉,希望你能理解。”说到最后,杨校长的语气变得很轻,脸上显出淡淡的无奈和隐隐的愧疚神色,似有什么难言之隐。
她猜不透这个看起来跟自己母亲一样慈祥善良的中年妇女的心思,张了张口想要追问,却没有了勇气,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校长室,她心里像堵着块石头,快要经过教师办公室门口时,里面好像有谁在叫她的名字,她机械地停住脚步,正要答应,却听到有个忿忿不平的女声说:“唉!管你什么‘金禅’‘银禅’的,就算是南非钻石那也是假的!”
“那是!刚飞走了个政法委副书记的小姨子,又来了个教育局长的外侄女儿,咱学校啊,名声那叫大!”有人附和道。
“我看哪!倒不是名声大,是这块跳板弹跳力实在太好才对!老有人想利用它!随便踩这儿蹦几天就蹦天安门城楼上去了,八成儿这回来的又是个借机往上蹦的主儿。我敢打赌,不出三个月她准蹦上去!”另一人说得更带劲。
“我说老刘!你在这儿蹦了也快十年了怎么就没见你蹦上去呢?”又有人调侃道。
“那上边儿不是没我站的地儿么?上去不得被人挤下来摔死,就算没摔死不也得被那些有地儿站的人乱脚踩死啊!”
……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怎么都是这样!”如果说刚才她的心里像堵着块石头的话,那么现在,她的心却像突然被掏空了似的,从心灵到身体,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转身离去的那一刻,眼泪无声地滑落。
现实,就这样在一个初谙世事的单纯女孩面前露出了它丑陋的额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