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爷爷的最后时光
我的爷爷去世的时候我的孩子还不到半岁。记得2004年春节之后,我打电话回家,爸妈就告诉我爷爷身体有些不舒服,在乡下医院检查了,医院也没有给一个明确的检查结果,只是开了些药吃着,可医院的药越吃爷爷觉得越不舒服。我说爷爷的年纪已经大了,不能拖了,就叫爸爸把爷爷送到重庆的大医院来检查,我的爸爸接受了我的建议,把爷爷送到重庆来检查了。
爷爷和爸爸的到来让刘红很是不满,因为我就两室一厅的房子,我和刘红一间,刘菲住一间。我爷爷和爸爸来了,只有叫刘菲和刘红住,我爷爷和爸爸住刘菲住的房间,我就只有住沙发了。她说这还可以忍受一下,她更讨厌的是爷爷身上的药味。
“怎么了?你保证你以后不生病?不吃药?”我对刘红说。
“叫他和你爸爸住旅馆不行啊?”刘红说。
“亏你想得出,爷爷年龄这样大了,你叫他去住旅馆,这也相当于他的家,怎么不可以住?”听了刘红的话,我有些生气。
“他的家,还是我的家呢,我就没有发言权啊?接他来也不和我商量一下?”
“你的家,你还好意思说,你自己说买这个房子你出过什么力?”我有些激动。
“我给你生个儿子,我还要怎样啊?”刘红说。
刘红又开始无理取闹了,好像儿子就是我一个人的,一般这种情况下我就不和她说了,反正说了也白说。她总会说些气人的话来气我,我才不会自找烦恼呢。
经过重庆324医院的检查,医院给我爷爷下了肝癌晚期的结论。这样的结论我不得不信,因为医院本来就是靠医治病人,获得利润,现在医院都不开药了,你说我能不信吗?我听了医生的话,顿时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了,看着爷爷蜡黄蜡黄且有些浮肿的脸,心里有一些愧疚,想起爷爷一辈子都没有想过什么福,辛劳了一辈子,就连到重庆这也是第一次,也只是来看病,有人说儿孙满堂就是幸福,幸福从何而来啊?
我和爸爸都没有告诉爷爷他得的什么病,怕他听了心里负担重。我们都希望他能在这世界上多停留一些时间。其实爷爷很喜欢重庆这座城市,他看着什么都感觉很新奇,就是门市上修理电视机,他也要看半天。他给我说:“你看那个电视机里就是一些电线,怎么就能放出人人马马来?”我只有跟他说这是科学,因为我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
虽然爷爷生病了,可我看得出,他很满足,感觉这一次来重庆算是开眼界了。
为了不再让自己的内心里留下遗憾,我把面馆交给刘菲去管,我和爸爸就带着爷爷在重庆的各个地方去转,去吃各个地方的名小吃,也让爷爷在最后的时光里享受享受生活。对此刘红也有话说。她说:“都要死的人了,还带他到处转,白花那些钱。”
“你还是不是人啊?你一天到晚就是钱啊钱的,我爷爷活着都不让他享受享受,难道他死了再拿钱给他花啊?那时他还用得着钱吗?”
“那你怎么不带我去转转?让我也去享受享受?”
“你还没有享受啊?每天吃了什么都不做,我每天忙完面馆还要给你洗衣服,你还怎样?什么时候你也到面馆去干一天试试。”
“再说了,你爷爷就你一个孙子啊你爸爸还有三个兄弟,他们怎么不带他去玩啊?”
“你还有没有完啊?我爸爸的兄弟都在农村,他们都困难,亏你想得出。”
“哦,就你有钱?房子都还在按揭,就认为自己不得了了。”
唉,我又找不到话和刘红掰了,和她说话,你永远都说不清楚的。
爷爷到重庆不到一个月就倒床了,我们知道爷爷已经不行了。可我们还是没有给他说病情,尽量地宽慰他,让他安心养病。可爷爷内心十分清楚自己的病情,他总是叫我别管他了,把他送回老家去,我一直读书到2002年,在家的时间本来就少,更谈不上对爷爷的关心。记得我小时候,爷爷非常疼我,每次上街赶场在街上见着我,都会拿他省吃简用才省下的钱给我买零食吃。现在这是我唯一一次敬孝的机会,所以我没有这样做,不管怎样我也要陪着爷爷走过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有一天,爷爷突然想起要喝酒,我和爸爸都觉得爷爷病成这样,不适合喝酒,可爷爷却坚持要喝,我想了想,还是满足了他老人家的愿望,到楼下买了一瓶‘江津’老白干给爷爷喝。可没有想到爷爷就在那天晚上离开了人世。
原来爷爷是不想再拖累我们,晚上乘我爸爸睡着了,把那瓶‘江津’老白干喝完了。当爸爸和我听到空酒瓶落地的声音时,爷爷已经驾鹤西去了。
按照爷爷的遗嘱,我们把爷爷送回老家,把他安埋在他耕种了一生的土地上,坟头面对着他的柴山。我叫刘红一起送爷爷回家,刘红一点也没有反对,因为她又可以请几天假玩了。
爷爷安葬那天,他所在的村在家的人中大概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来了。花圈多得停放爷爷遗体的一个堂屋都摆不下了。我们当地有一个风俗,一个人死了,埋葬的时候,他的儿女都要跪着听道士读祭文,就是书上说的悼词。我爸爸妈妈和叔叔婶婶跪第一排,我和我的堂哥堂姐跪第二排,我们后面就是儿子,侄子,外甥了。因为我儿子还小,就由刘红抱着,当我们都跪下了,道士开始念祭文了,刘红抱着孩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叫她过来挨着我跪下,她不肯。
“这么多人看着,你让我难看啊?”我过去小声对他说。
“我抱着孩子怎么跪啊?”
“孩子给我,我抱着。”我一边说,一边去抱孩子。可刘红不让我抱孩子。
“你今天非要让我生气是不?”爷爷死的那些天本来心情就不好,看见刘红这样非常生气,所以说这话时,我声音很大。
刘红看着我很生气了,很不情愿地走过来跪下了。我和家人听到祭文里对爷爷的生平介绍,我们都非常悲痛,只有刘红跪在我旁边若无其事的样子,就象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更可气的是她听到一些地方还要笑。当着众乡亲的面,她真是出尽了风头,把我的脸都丢尽了。我的叔叔婶婶也有微词,更别说村里的人了。在爷爷葬礼上,我还是忍住了怒火,没有说她什么?回到重庆,我狠狠地批评了她一顿。
“你在爷爷葬礼上,你给我长光了哦。”我故意刺激她。
“我怎么了?”刘红不解地问。
“你说怎么了?你说你还不如一个孩子。”
“你说些什么啊?”
“什么?你自己还不明白吗?你当着乡亲的面在那里笑,你说你象什么话?”
“那我要怎么做啊?要我哭啊?他又不是我的爷爷,我为什么要哭?我跪在那里就算不错了。”
“什么?不是你爷爷?你嫁给我了,他不是你爷爷是你的什么?”
“那个道士念的祭文确实好笑嘛?”
“那为什么都没有笑,就你觉得好笑?”
“谁知道啊?”刘红又开始耍小孩脾气。
“说你什么好呢?空有一张脸,真是入不得厨房,上不得厅堂。”
“你可以不要啊。”刘红赌气说。
“你别赌我,你的气我已经受够了。”我说出了我的真心话。
刘红听了我的话,沉默了一会,她就开始骤过来,在我的旁边坐下,然后挽住我的手,把头靠在我的肩上说:“老公,别生气了嘛,是我不好,我以后不会了,啊!”这一招是刘红惯用的伎俩,只要她看见事情不对了,她会马上承认自己的错误。对于自己的家人,谁会如此绝情呢?一般情况下,我就原谅她了。“以后不许这样了。”我板着脸对刘红说。刘红轻轻地点了点头。
妈的,以后,我就只有一个爷爷,哪有什么以后,她肯定也学到了《第一次亲密接触》中阿泰撒谎,不露一点痕迹。刘红就是一个典型的女阿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