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警察之路
2006年2月,东海市,这个地球上平凡普通的城市里,贴满了一张张巨额奖金的揖捕令。
百万揖捕令
王克,a级逃犯,原为东海市公安局揖毒大队大队长,于2005年12月6号晚上杀死本市再押贩毒人员刘雄和张鹏,开车逃离途中,因恐慌而无意间撞伤一过路女子,为掩盖罪行,王克将此女子投入车中,用炸药引爆车辆后逃离。本市公安齐心协力,将其于次日凌晨1:10分抓获,王克倚仗自己身为国家执法公安,目无法纪,在12月12号上午9:00警车押送他至省城途中,打死四名武警后逃亡。就在本市公安布下天罗地网追捕他时,王克又公然挑战国家法律,招揽了一批游手好闲的社会闲散人员及地霸流氓,组织成一伙集绑架,勒索,贩毒,抢劫,收钱杀人,军火走私等等犯罪为一体的黑社会团伙,自称唐龙帮,唐龙帮在本市活动猖狂,气焰嚣张,为了彻底有效地保护东海市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警方决定彻底打击掉这个黑势力团伙,为了便于警方搜集证据,和更好的布网布控,特面向社会征集有价值的线索,凡提供有价值线索着,一次性奖励2万元。提供线索能让警方抓获唐龙帮团伙成员者,一次性奖励5万到10万元,抓获唐龙帮核心人员,奖励10万元以上,若提供线索能够令警方直接抓捕唐龙帮老大王克,警方将重奖您100万元,凡提供线索着,警方会严格为您保密。
东海市公安局重案组
tel:9999~98989898xx
电子邮箱:
下方是一个圆圆的红色印章:东海市公安局重案专用章。
自从这张百万揖捕令张贴出来之后,上万个电话纷至沓来,可令警察们头疼的是,这些电话中却没有一点有用的线索。
东海市的老百姓们这俩天议论的最多的当然是这张百万通揖令了,其中自然也有不少人为那笔丰厚的巨额奖金流下了口水,这些人中,当然也有一些冒险分子幻想着能够混进唐龙帮,亲手抓到王克,既成了东海市的打黑英雄,也得到了巨额的奖金,真可谓之两全其美,赚得了声名,又赚得了钞票。
“哎,他曾经力功无数,抓了不少坏人,没想到现在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坏人。”东海市骨科医院的病床上,一位残疾了双腿的中年男子看着电视台正播放那张公安局下发的百万揖捕令,叹息道。这青年男子伸手摸着自己摭盖在被子下的双腿,他永远也不能忘记,那个令人憎恨的3-23,就是在那一天,他的双腿被凶狠的贩毒分子打断了,是王克,是他心中勇敢的揖毒队长从敌人的密集弹雨中冒死救出了他,此刻,看着医院病床前的电视机里一遍遍地播放着通揖王克的百万揖捕令,他怎么也不能相信这个在他眼中全东海最勇敢的警察竟会伦落成一个黑社会分子,而且这种天差地别的变化只是经历了短暂的一年,3-23贩毒案如今还在他脑海中历历在幕,当时他抱着奄奄一息的他,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中挣扎,要命的子弹从毒船上射下,为了救他,他的肩膀上还挨了一枪。为了维护国家的利益,他总是走的打击犯罪的前线,他出生入死,他的身边从来都是一场场惊险的传奇,为什么?仅仅只过了一年,他竟然成了危害人民利益的黑社会团伙成员,并且还是一个头目,这几个月来,东海市究竟发生了什么?王克又遇到了什么?想起以前种种打击犯罪的惊险故事,这个男子无法克制自己的心情,虽然他明白医院是一个需要安静的地方,因为医院是一个需要照顾到所有病人切身利益的地方,但他还是大声吼叫起来:“不,不可能,王队决不会加入黑社会,他曾经立功无数,他一定受到了陷害,他是一个正义的人,他需要我们大家都相信他……”
这声音惊动了医院里所有的病人,也惊动了医院里所有的护士和医生,“是谁在吼叫?”
“是502室,那个病人是一个断了腿的警察。”护士们赶紧跑向了502室。
院长办公室,一个同样住在502室的病人终于忍不住连日来的压抑,在儿子的搀扶下,冲着院长控诉道:“他不该住在这里,他断了腿,是彻底的断了腿,他站不起来了。如果情况好的话,他可能呆在轮椅上,住在这里,完全是白占了一张病床,我实在不能忍受了,他每天都要吼叫,为那个东海警方全力通揖的王克吼叫。”病人把心中好几天来的委屈全抛在了院长的耳朵里,看样子,病人很恼火,的确,他是个病人,我们应该理解他。
院长当然理解病人的心情,因为他是院长嘛。所以院长一直在听病人说话,他没有打断病人的话,并且他的嘴上一直都露着笑容,很温和的笑容,病人把肚子里的恼火全抛完了。院长温和的说:“我理解你的心情,遇到这样一个喜欢吼叫的病人,我相信每一个人都会有和您一样的心情。可是您要理解,我们医院已经没有空的病床可以提供给您。”
“难道就不能让他离开这里吗?我听说他在这已经住了近一年了。”病人说。
“是十一个月。”院长道:“去年3月23日住进来的。”
“按照国家的规定,医院有义务给病人一个清静的就医环境,我们有这个权利,你应该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我们的忍耐力已经到了极限,而且我爸爸的病需要很好的休养。”病人的儿子说。
“对。”院长点点头,仍然温和地说:“给病人一个良好的就医环境,这是我们医院的责任,如果您能给我一天时间,我会给您的父亲按排一个理想的病房。”
“你是想给我们换病房吗?”
“是的,只是要到明天,因为现在还没有多余的病床。”院长说。
“你们医院应该为这种喜欢吼叫的病人办理出院手续,所有的病人都无法忍受这种行为。我只是代表了所有病人的观点,做为院长,你应该考虑一下,这是一个严重影响病人健康的问题。况且这个喜欢吼叫的病人再呆在病床上,也医不好他那两条断了的腿。”
“你知道他的腿是怎么断的吗?”院长突然愤怒起来,“他的腿是为了维护我们的利益,为了推护东海的利益,为了维护整个国家的利益,被凶狠的犯罪者打断的。你知道他为什么整天这样疯狂的吼叫吗?那是因为他也不想这样呆在病床上,他的心中放不下打击犯罪,维护我们美丽的花园城市――东海。”
病人和他的儿子同时怔住了,他们喃喃地盯着院长愤怒的眼神,这眼神里透射着疾恶如仇的正义感。
“他的腿是怎么断的?”病人问。
“他是个警察?”病人的儿子问。
第二天,医院里终于腾出了一张空床,但让所有医生和护士迷惑的是,病人却改变了注意,坚持留在了502病房。原因是他要听这个断了腿的警察讲述警察的故事。
这个警察叫赵革,是地地道道的东海市人,但他对王克的了解,却如同王克对自己的了解,是非常深刻的,几乎可以说,是知根知底,因为他们是多年的战友,在共同打击犯罪的战斗中,他们彼此建立了友谊。但两个人之间的友谊并不能让他对王克这样一个万千警察中的普通一员产生浓厚的兴趣,他真正开始想去了解王克,想去知晓他很多事情的时候,是因为他发现王克是一个极其勤俭的警察,他很少吃肉,也很少为自己买一件像样的衣服,甚至于他从来都只有一套便衣。作为警察,他开始对这样一个勤俭到可怕地步的战友产生了想去了解他更多事情的好奇心,于时,他便知晓了他的过去。知道了他来自于何方。
他来自于贫穷的大山深处。他的根是农民。
这本是一张普通的揖捕令,这也本是一座普通的城市,王克也本是一个普通的警察,为什么他会成为百万揖捕令的头号罪犯呢?
这句话还得从王克本人说起。
他是一名人民警察,出生入死,冲锋陷阵,总是在打击贩毒的第一线工作,所以他立下了无数的战功,破获了无数的大案,他成了东海市公安局的模范警察,他的职务,也从一名被派出所雇用来的协警破例提升为了东海市公安局揖毒大队的大队长,仅次于公安局长。
对知晓王克的东海百姓而言,王克曾经是一名只懂得工作的警察。为了打击犯罪,他很少和他美丽的妻子共进晚餐,也很少抽出时间陪着他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捍卫东海百姓的切身利益上。只在半年前,他的父亲在老家去世,王克才抽出一点时间回了一趟家,也就是这一次回家,东海市的公安民警才知道,原来他们的揖毒队长王克并不是东海本地人,他的老家在贫穷的大山中,家里家外一贫如洗,东南西北全被深山围着,那里仿佛就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
东海市公安局出钱,为王克的父亲办了一场隆重的葬礼。就在这一天,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王克在父亲的棺材前流泪了,他的泪水感天动地,久久回荡在那个贫穷的村庄里。东海市的民警被感动了,于是他们自发地捐款,把东海公安局专为王克分配的位于东海市区的一幢单元房重新装修布置了一番,逼令王克把他的母亲从那个贫穷的山村中接过来,在东海享受城市人的生活。但这个吃了一辈子苦的农村女人在死了老伴之后却怎么也不愿意离开那片养育了几代人的山村,或许这个女人只是想守护在她老伴的墓前吧!王克并没有强求他的母亲搬到东海,他尊重他母亲的选择,其实,他的心中又何尝不希望劳累了大半辈子的母亲能够在东海市度过美好幸福的晚年。可他是个人民警察,他的身上肩负着守卫东海的责任,所以他的生命都永远置身在犯罪者的枪口下,他不希望犯罪者的枪口再盯向警察的母亲。
很少有人见过王克吃肉,更很小有人见过王克独自一人进饭店,也绝没有人见过王克抽烟,更不会有人见过王克喝酒。
王克说他不爱吃肉,也说他不爱进饭店,还说过抽烟喝酒有害健康。但这些话又怎能瞒得了民警们锐利的眼光,民警们心里清楚,并不是他不爱吃肉,也并不是他不想进饭店,更不是因为抽烟喝酒有害健康所以他不碰烟酒,一切的行为只有一个原因,他每月工资的一大半都捐给了一所孤儿院,所剩余的那一点微簿的钞票也只能足够王克一家人勉强的度日。就是靠着这种精神,在贩毒猖狂的东海市,王克成了令犯罪分子胆战心惊的人民公安。
其实王克从小的梦想并不是做一名警察,而是考上大学,将来做一个优秀的教师,回到他的家乡,到最贫穷的大山里去教书育人,教育那些从小长在山里的孩子们。直到现在,王克还在为这种梦想的破灭而遗撼。他常说,我是农民的儿子,我怕谁?因此,没有人怕他,但人人都怕他,怕他的威严,怕他的正气,怕他的疾恶如仇,不怕的是他的热心,是他的善良,他是个农民的儿子。
十一年前的七月,王克如愿地考上了他梦寐以求的大学。他拿着录取通知高兴地在田地里奔跑。忽然,他停住了,家里穷呀!爹妈哪里来的钱让我念大学呢?上大学可得一笔不小的钱。天真的王克决定去打工挣钱,自己供自己上学。
当他把想法告诉爹妈时,老父亲一言未发,漠然地蹲在门口,点燃了抽了大半生的烟管,烟气飘散在空中,被空气吹散了,王克明白,他就是父亲烟管里的烟,空气会吹散他幼稚的想法。难道穷人的的孩子就只能任凭命运的摆布吗?
‘就是砸锅卖铁,我们也会供你上学的。’母亲说这话的时候,王克看到了母亲眼里没有滚出的泪花。这泪花似乎证明着生活中的某些无奈,贫穷的无奈。
那天晚上的饭菜,在王克的记忆中,是他们一家最丰盛的晚餐。母亲炒了两个鸡蛋,一个土豆丝,父亲又去买来了肉。这顿饭,比过年更丰盛,因为有肉,以往,他们连过年也吃不到肉。就是这肉,还是父亲奔走了几十里山路才卖回来的。
然而,王克却没有吃肉,父亲母亲也没有吃,他们舍不得吃。谁知道,第二天,就在这舍不得吃的肉里,苍蝇已抢先一步下了虫子。这成了王克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为什么当初不吃那肉呀!他觉得他对不起父亲,对不起父亲奔走了几十里山路买肉的那份恩情。可到现在,就是他想吃肉,父亲也不会为他去买,因为父亲去了天堂。
固执的王克还是说服了父母。1995年7月28日,王克背上了行礼,踏上了打工的道路。所谓的行礼,就是母亲熬夜做的干粮,俗称锅盔,还有母亲偷偷放在包里的鸡蛋和核桃。至于换洗的衣服,根本就没有,在家里只有一套,在外面也是一套。那时的王克还没有意识到,因为这场打工,让他彻底的与念大学绝缘了。
走了七个小时的山路,王克终于看到了汽车,他爬了上去,付了钱,就选了位子坐好了。如果这时王克只是安然地坐在车上,那么或许将来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车上有人行窃。”王克大声喊着,并且冲上了去。他看见一个小偷从一个中年妇女手里偷出了一个小包。
可能是山里的孩子有天生的正气,也可能是王克的勇敢,反正王克很容易地抢回了小偷手中的包。车上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全集中在了这个少年的身上。丢了钱包的中年妇女已经转过了身。
看着众人都瞧向自己,第一次见义勇为的王克耳根却有点发热,他坦诚地把钱包伸了出去,递给了丢包的妇女。
“啪”,一个巴掌扇了过来,王克的脸上热乎乎的。这就是这位丢包的中年妇女的态度。她一把从王克的手里接过了包,说:“小小的年纪就学着偷,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野种。”
原本惊慌的小偷这下子跳起来大喊,“他就是小偷。”
“抓小偷,抓小偷。”车里的乘客们全都站了起来。
野种?中年妇女的话深深的刺痛了这个来自传统农村的王克,在农村,这个词的份量是非常重的,若在平时,他的拳头一定出手了,可现在不行,他已经长大了,他想做个好人。
乘客的拳手和愤怒全落在了王克的身上,他没有任何机会为自己争辩。
等到王克清醒的时候,已经被司机和乘客们扭送到了派出所。
民警让他蹲着,他没蹲。
“我没罪。”他说。
“你偷了人家的钱包?”民警看完了乘客们写的证词,问。
“我不是小偷,是小偷偷了她的钱包。”他争辩。
“所有人都知道是小偷偷了她的钱包。”民警说。
“可我不是小偷。”
“小偷通常都这么讲。你有证据证明你不是小偷吗?”
他无言,因为他没有证据。
民警接着说:“我有证据证明你就是小偷,钱包在你手上,所有的乘客都是证人。”
一个人活着最大的悲哀是被人冤枉。这一刻,少年男孩王克深有体会。
“罚款一千。”民警说。
“我没钱。”王克说。
“我知道你没钱,我已经搜查过了,你身上总共只有28元,所以才去偷。对吗?”
“你胡说。”王克愤怒了。
“你叫王克对吗?”民警拿着从王克身上搜出来的证件,问。
“你还给我。”王克冲上去想抢回他的证件,这可是他出门打工的凭证啊。
“我会还给你的,不过你得先交齐一千元的罚款。这是法律。”
“我一分也不会给你。”
“我知道你不会给我,因为你没有钱,不过你还很年轻,还有前途,如果因此而坐监狱,你爸妈一定会很伤心。我不希望你因此毁了一生。”民警说。
“有种你就送我坐牢好了。”王克发狂了。
“你知道那中年妇女的包里有多少钱吗?”民警接着道:“有一万多现金,还有一张存有巨款的银行卡。”
“这根我有关系吗?”王克问。
“涉案金额并不少。”民警说。
“小子,没起诉你,只是想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另一个民警说。
“有种的起诉。”王克的双目都燃烧起了怒火。
两个协警把王克押到了卫生间。
“刷。”协警递给王克一把刷子,示意他刷侧所。
“不刷。”王克骂道。
“不刷就打。”
噼哩啪啦,王克挨了一顿打,这是他第一次挨打。
“喂,你好,是满山县公安局吗?”民警打电话问。
“是,你是?”电话那头一个男低音说。
“你好,你好,我们是凉洲市小河路派出所的民警,这里抓了一个少年犯,是你们满山县老开镇小王村人,需要你们协助一下。”
“好的,好的。需要怎样协助尽管说。”
“这少年犯叫王克,刚满十八岁,身份证号是:xxxxxxxxxxxx,麻烦你们通知一下他的父母,到凉洲市小河路派出所领人。”
“好的,好的。”
电话完毕,不言自明,王克的父母接到消息,难以想象他们当时的痛苦。
一千无的罚款,对于这个贫穷的家庭来说,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当然,您不会想信,您也没有必要相信)因为这个家庭所有的资产折合起来,也只有两三百元。
王克只记得当时的父亲来回走了四趟,但四趟都没有凑到哪一千元的罚款,每一次来,父亲都偷偷塞给王克两个鸡蛋和一些干粮,每一次来父亲都不说话,但王克却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那一丝丝无奈的哀愁。
王克知道,父亲每次来,都是连夜赶了几天的路来的,因为父亲的脚上穿的总是一双泥鞋,双腿总是沾满了泥桨,这就是翻山跃岭走山沟的证明,身上挂满的也是尘土。斑斑白发从头上伸起。王克流泪了,为什么不坐车来?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翻山跃岭地从山沟中爬来?王克从来不问,因为他知道父亲为了省钱。
世界有一部分人,他们贫穷不是因为他们笨,也不是因为他们不够勤劳,而是因为他们要养活一部分富人。
人,都有愤恨的时候,但人,只可以愤恨人,却不可以愤恨国家。人,也都有虚伪的时候,尤其是把愤恨葳在心底又装出笑容来的虚伪。人,是伟大的;人,也是脆弱的;人,可以去伸张正义,但真正的正义就是没有正义,因为有正义就有邪恶,就有两极的分化,就会有正邪之争,因此,在和平年代,为打倒某些权贵而伸张正义,往往就是犯罪,就被视为邪恶,因为权贵们可以让正义为他所用。
这些话是王克的政治老师说的,直到现在,王克还记得他的政治老师被学校开除的那一幕,校长激动地说:你们的政治老师走了,他的理想比所有人都伟大,所以这里容不下他。那是王克第一次看见老校长流泪。
一个人要想活的坦坦荡荡,除非你生活在天堂,可人间并没有天堂,这一刻,王克深有体会,但王克还是决定,做一个坦坦荡荡的好人。‘我是农民我怕谁,大不了回家种田去。’也就是这一刻,王克放弃了做一名人民教师的想法,他要做警察,做一个为人民服务的警察,做一个捍卫人民利益的警察。
1995年9月,开学了。王克并没有去上学,因为他此时还呆在派出所的看守所里。这一呆,直到一个月后才被放了出来。
父亲还是穿着两双泥鞋,翻山跃岭走了整天整夜的路,背着干粮来接他。
看到父亲,王克就明白那一千元的罚款一定是凑够数了。
“爸,我没偷。”王克说。
“爸对不起你。”父亲终于开口了,但声音却有点嘶哑。
“爸,我真的没偷。”王克以为父亲并不相信他的话。
“开学的时候,爸跑遍了所有的乡亲,终究还是没有凑到钱,把你接出来。”
王克在静静地听着。
“爸去派出所求情,求他们放了你,他们说你犯了法,不能放。”说到这儿,父亲泣不成声。
这是王克第一次看见父亲流泪,“没关系,咱不上学也会过得很好。”王克安尉道。
“孩子,明天春天你继续去念,你根基好,咱重新再考。”父亲说。
“爸,经过这件事,我觉得我长大了,我需要更多的知识,但不在学校的课堂上,在社会上。”
“孩子”,父亲本想去抚摸儿子的头,可儿子的个儿比他高一个头来,他的胳膊只伸出一半,终究还是放下了,“孩子,你长大了。”
是啊!王克也觉得自己长大了。
“我想去做警察。”回到家里,王克对父母说。
父亲依旧漠然地蹲在门口,抽着劣质的旱烟。
“你没有文化,怎么做警察?”母亲问。
“我去做协警,协警用不了多少文化。”王克说。
父亲敲打着旱烟管,终于开口了:“要做,就做个好警察,别让咱们村子里的乡亲们都觉得你还是那个在看守所里蹲了个把月的少年犯。”
“我知道。”王克本想为自己争辩,可他又能说得清吗?少年犯,这个一生都无法抹去的阴影。
“我只是被认定为小偷,为什么别人现在都在背后认定我是少年犯,况且我连真正的小偷都没做过,大树啊,你历经岁月沧海,你从小伴我长大,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黄昏时,王克对着家门口的大树说。他几乎说了一个黄昏,大树也静静地听他唠叨了一个黄昏。
临走那天,母亲和往常一样,熬夜做好了干粮,又塞给他两个鸡蛋,“克娃,要小心啊,干不了,就早点回来。”
王克点了点头,隐约间,他看见了母亲的泪珠。
“做个好人。”父亲说。
父母就这样送他翻过了大山。
对着家乡最后一座大山,他大喊,“我要做个好人,我要做个好警察,我要为人民服务。”
山谷里传来了回音,这三句话是很少说话的父亲送走他时再三盯嘱的。
“做个好人,做个好警察,为人民服务。”他在心里暗暗发誓,“我要像父亲那样,做个好人。”
天底下最好的好人是父亲和母亲,天底下最伟大的人也是父亲和母亲。
1996年2月,凉洲市公安局小河路派出所。
一个泥腿子的少年浑身挂满了尘土,不用说,一定是从山里爬来的。
“你找谁?”一个民警走出来问。
“找工作。”王克说。
“找工作该去介绍所啊!是不是受骗了?”民警问。
“我要做警察。”王克说。
民警笑了,“就你,太瘦了,不行的。”
“我相信我行。”王克的声音很坚定。
“哟,你不就是蹲了好几个月看守所的那小子吗?怎么了,又跑来想进局子里呆着了?”曾经负责办王克一案的民警也走了过来。
“他想做个警察。”一个民警解释说。
“怎么,想从小偷升级到警察,还是回去继续好好做一个本分的人,做警察,你不行的。”民警笑道。
王克也笑了,但他还是申明道:“我不是小偷,我做警察就是为了证明我不是小偷。”
“你以为警察想当就能当啊?你有警官证吗?”
“我可以做协警。”
“协警?协警只怕你也干不了。”
“啪”王克放下了包,说:“能让我抓一次小偷吗?”
“抓小偷?”民警不以为然地笑了,“就你?”
“我要证明给你们看,我不是小偷,我是抓小偷的人。”
“你去哪里抓?”
“车上。”王克说。上次的冤案,就是发生在汽车上。
“这里有张公交卡,拿去。”民警扔给了他公交卡,又道:“记下派出所的电话号,有什么事,只要跟警察联系就行。”
第一次坐公交,王克不会刷卡,差一点被司机轰了下来。但这并不影响王克抓小偷的决心。
他牢记那位民警的最后一句话,‘要有证据’。所以这一次,不管怎样,他要让小偷留下证据。可他却忘了那位民警的另一句话‘记下派出所的电话号’。
一天,二天,三天,……十天,第十二天,王克有了收获,不过是他被歹徒给刺伤了,而不是他抓住了歹徒。
民警被他的精神感动了,买了很多的营养品、水果、甜食来医院看他,就是没有买肉,谁也不知道,这个农民的孩子最想吃的竟是最普通的肉,最吃不到的也是最普通的肉,最舍不得吃的更是最普通的肉。
他在医院里躺了三天就坚决出院了,原因是医院的花费太多了,可所有的民警都骂他是傻瓜,因为医疗费是市里面出的,理由是王克见义勇为。你说这笔钱还干嘛省啊!
或许这就是农民的朴实,民警们这样感叹。
出院后,王克成了派出所正式雇用的协警,负责巡逻和协助民警维护治安。王克的认真负责和踏实肯干,很快得到了所有民警们的赏识,很快就从小河路派出所调到了凉洲市公安局,但那时的他,仍然是一名普通的协警,但就在这时,爱情降临在了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身上。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孩偷偷地为他许诺一生。
这个女孩叫小青,当时在凉洲市师范大学学习。
王克说:“我从小就崇拜老师,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教书育人,可到后来,我却跟警察扯上了关系。”
小青说:“我从小就崇拜警察,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做一名出色的女警,可到后来我却考进了师范大学。”
男孩和女孩都笑了。
他们笑的很甜。似乎人生的未来,在他们眼中,真的很美好。
“我是个孤儿,是孤儿院的叔叔把我养大的。”小青说。
“所以这里就是你的家。”王克看着一个个没有父母的孩子,不知何时,热泪已经湿润了眼睛。
小青抚摸着每一个孤儿的脸蛋,从手中的包里拿出了零碎的食品,“来,吃饼干,还有水果。”
“谢谢小青姐姐。”失去了父母关爱的孩子并没有失去礼貌,反而更有礼貌。
“是社会接纳了他们,这些孩子虽然孤单,但很自由。也很可爱。”小青说。
王克点点头,左右双手的手指都动了动,但终究还是没有像小青那样亲切地去抚摸孤儿的脸蛋,他是个大男人,但他却很害羞,因为他来自大山深处。
这就是农民。
“队长,能不能给我预支下个月的工资。”王克站在刑侦队长的办公室门口,有点胆怯地说。
“你可以去找财务。”队长说。
“找过了,他说要有你的填字。”王克说。
“你很需要用钱吗?”队长问。
王克点点头。
“那你进来吧,我错给你。要多少?”
王克走进了队长办公室,“600。”
“是家里用?”局长问。
王克还是点点头。
600元,对于生活在大山深处的王克一家人来说,这同样是一个庞大的数字,(尽管你可能不相信)队长借给了他,因为王克值得让人信赖。
“你是孤儿院院长吗?”一个小伙子满头大汉跑进了爱心孤儿院院长办公室。
“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院长有点生气地说。
“你是孤儿院院长吗?”小伙子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