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曼迪一大清早就在李府客厅里指手画脚了起来。
不对啦,这个摆这里太过呆板啦,我说过几次了,不要把这种没有调性的东西摆这里!会降低整间屋子的格调!她对着张妈等女佣们用着娇柔的台湾腔大发脾气,也不晓得是哪里来那么大的火,一大清早几乎把整个李家的佣人都骂过一遍了。其实,摆饰部分让密斯周来处理就好了,她无需如此较真。
密斯周见朱曼迪一来,其他人都招架不住,立马上前堆满笑容,低声下气地说,曼迪姐说的是,他们哪懂得曼迪的心思呢!来来来,都把这些,还有那些都给我换了。
众佣人应声退了下去。
密斯周又让人煮了拿铁咖啡端了过来,让朱曼迪坐下来休息休息。她知道她一向是喝拿铁的。她心知肚明,朱曼迪不过就是老爷跟前的红人罢了,公司是靠她把着关,但并不会成为这家的主人,得罪是得罪不起的,可老是在这里狐假虎威也是不行的,对待她是要“恭敬”,必要时未必要“从命”。
朱曼迪坐下来,喝了一口拿铁咖啡,顺了气,说,人,来了?她指的人,当然是前阶段jeff在上海公干时无意间认识的那个女人——申岚。
来了。还未起身。密斯周答道。
昨晚jeff进了她的房?朱曼迪故意装出漠不关心随口一问的样子问。密斯周心里明白这问题的用意。她顶顶关心的就是这种事情了,每每李府上来了新人,头天一早的她必问,密斯周早就习惯了如何应对她,不过不同与往日,昨晚jeff确实是自己回了自己的房睡。兴许是有特殊原因吧,密斯周估摸着女人总有那么几天不方便的时日,也许就撞上了。总之,但凡jeff接来的女人,第一晚的jeff总是那么迫不及待的,一想到这里,她笑了,天下男人面对美色哪个不垂涎的?任凭jeff平日里装成如何如何儒雅,如何如何绅士,进了房,荷尔蒙最大了。
你笑什么?朱曼迪发现了密斯周这不怀好意的笑。你说呀?她那张脸,一拉下脸来就立刻显露出了老女人咄咄逼人的刻薄相貌,近四十多的女人,花再多钱在脸上,岁月被藏在皱纹里的影子里,时时刻刻写满了生锈的痕迹。像在提醒着她,岁月这把杀猪刀,一斩一个准,并且刀刀致命。
哦,没有,没有。密斯周觉得自己失态了。她话锋一转,悄悄凑到朱曼迪耳边,昨晚jeff并未在她那里留宿。朱曼迪一听,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下来。她立马舒展开原本紧锁的眉头,这确实是个利好的消息。
朱曼迪又喝了口拿铁咖啡,整个身体放松似得躺到了沙发上,说,她也不是什么小妖精了,年纪也三十了,还离过一次婚。她故意淡淡地说些申岚的八卦给密斯周听。
密斯周一听,什么!?这新来的主,已经三十了?看不出来么。竟然还是个二手货。jeff最近的品味是怎么啦?这些她都只是心里想,并没发表任何言论。她懂得,她的位置只不过是这个家里的一个雇佣者,主人的事情,听听罢了。她听完朱曼迪说,只在一边陪着笑,又问她,需不需要添加拿铁咖啡。丝毫不提刚听见的八卦。
jeff正要从楼上下来,一身黑色西服,配了领带,穿戴整齐,像是要出门的样子。一见朱曼迪在,便开口说,曼迪,你在就好了……朱曼迪一听这话锋开头,心里便得以极了。她站在楼下等他下楼来,一张脸上挂满了太阳般的温暖,不,不只有温暖,更多是热,炙热感,她像是久违的极地迎来了阳光,一瞬间被唤起了全部的生命力。我果然是jeff人生不可或缺的依赖品。她想着。她心甘情愿当他的依赖品,即使此生不过只停留在依赖品的范围之列,攀越不了jeff的那道心墙,她只求能紧紧挨着心墙徘徊,那她一生也活出了骄傲感的最大价值。
jeff接着说,刚刚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这次融资方出了些问题,你去公司协调一下吧。说完,他露出似乎又不想出门的样子,转过身想往里头走。他的心里爬满了虱子,痒了整晚,挠了痒,痒了挠……好不容易熬到东方微微发白,眼皮累到翻都翻不开来了,才翻个身,倒头睡去了。再睁眼醒过来已经是过了早晨九点了。
朱曼迪急了!什么?我一来,就要赶我走?她嘴上说着,心里一股子不高兴。脸也沉了下来。
jeff识得出女人的心理,继而又调转过身,硬着头皮走下了楼,与楼下的朱曼迪敷衍几句。
曼迪啊,我知道真的是辛苦你了呀,对了,你吃过早餐了吗?要不然我们一起吃点?jeff试图安抚着他最得力的助手。他给她画了个圈,他在圈里头,她只能在圈外头。这条风水岭已经划了好多年了,要不然两人的关系怎能维系的如此相安无事。
朱曼迪一听jeff要同她一道吃早餐,心里是喜的。她的眼故意刮到了一眼楼上,那扇门里头的人,心想,真是个傻子!头一天来也不知道起早一点的,那就不能怪姐姐我了……
朱曼迪挽着jeff的手臂,一扭一扭得意的往饭厅里走,脚底下的高跟鞋在地板上咕咕作响,鞋上两朵山茶花也跟着抖动开来,像是找到了这个极好的机会趁机放肆一把。
她听到自己的心在噗通噗通直跳。脉搏和血液在沸腾里吟唱着歌谣。一不小心脸上的红晕比打的腮红还要明显,这滩红让她寻回了青春的感觉,她仿佛是少女怀了春。
他虽跟着朱曼迪一道走着,背对着楼上的那扇门,可耳朵却竖了起来,他在听,那扇门里头是否有动静。他的脚在挪动,心却一直眼巴巴的在等,似乎这扇门随时便会打开。他慢悠悠地走,可是他还是嫌弃步子太大了,不一会儿,就走到了饭厅,但那扇门居然纹丝不动。哎……
饭厅间,朱曼迪挨着jeff坐在东头,密斯周命人将西式早餐端上来。盘子里是jeff喜欢的太阳蛋、火腿和茄汁黄豆,边上一杯美式黑咖。jeff向来偏爱黑咖,他总是在早上喝上一杯。实际上朱曼迪喝惯了拿铁,而在李家但凡有机会陪jeff吃早餐,她都会随着jeff一样喝黑咖。就在刚才明明喝的是密斯周端过来的拿铁,而此刻她则会要求和jeff喝一样的黑咖。
密斯周明白了,示意张妈把另一杯刚给朱曼迪泡的拿铁拿走,换成和jeff一样的两杯黑咖。之后,她离开了饭厅,去楼上瞧一瞧那位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