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10)_痴执耻咫 - 火灭小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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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10)(1 / 1)

你要是今天走出这个门……申伟停顿了一下,他的眼神里闪着无比的绝望,可他的语气越来越生硬,声音也越来越响亮,他尽撕心裂肺般地吼叫一般,他眼睛里的眼泪开始不自觉地就流到了脸面上,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哭了起来,他边哭边说,金莉莉,你给我想好了,你要是走了,你……他本想气气她的,他太宠爱这个女人了,他甚至是拿出了最好的溺爱,它像一张完好无缺的皮一把包裹住金莉莉的整个人,然后在其中将爱泛滥成灾,却还发出盈盈笑意。他痛恨自己这毫无底线的溺爱,一天天助长了金莉莉的肆无忌惮,他在想要是能早一些拿出一点男人的气概来,兴许金莉莉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犯毛病”,这种毛病在他看来,是病的不清,他真想把这女人送进广济医院里去,可他想想又舍不得了。

你……你真的要走?申伟摸着眼泪,对着金莉莉说。

对。我要走。金莉莉斩钉截铁地说。这语句是像一把锋利的刀,这是要将两人的情意一刀两断。蹭地一下,不带半点留恋的色彩,她竟然可以如此决绝。她现在的眼底里尽是那个男人的画面,而眼见的这个男人对她来说是再多余不过的负累罢了。

她并没有看他,脸上像冬天的太阳一般,丝毫看不出半点暖意。她没有给他一丁点挽留的余地,她自顾自地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只是最后冷冷地留下一句,明天上午我就从上海出发。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今晚就走。她说完,就真的打开了门,干脆!直接!走了!她“嘭”的一声关了门,连背影都没留下。

申伟想拉着她,手伸出来了,在空气当中抓到了一把空气,那只手又被缩了回去。他在泪眼婆娑中似乎明白着,她既然决定了的事情,那就是一百一千个理由都动摇不了她的。他又想不通了,这结了婚的女人不好好照顾家里,照顾孩子,整天整夜的学外语,整天整夜的想着想要出国,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金莉莉没有告诉申伟她选择抛弃姆妈,抛弃孩子,甚至抛弃他的理由。那个理由她现在自己想想也觉得荒诞至极。就因为一个叫“李臣桀”的香港男人。

李臣桀是金莉莉生命里遇见的第一个男人,那年她同姆妈给上海的嬢嬢好婆送葬的时候遇上的。她从未见过有这样的男子,秀气的眉宇间总有一股不言而喻的温柔,他跟她一起不常说话,兴许是广东腔的普通话说的实在不好,可丝毫不影响他们之间的交流。他更多喜欢听她念念叨叨,有的时候还喜欢听她唱小曲。她会用苏州话唱当时时兴的《天涯歌女》给他听——

天涯呀海角

觅呀觅知音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

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

而他呢总是笑咪咪地听着,不语,唯独只有笑,他的笑是腼腆的,像未见过世面的孩子,他的笑又具有一股磁力,总是能将她牢牢吸引。他用疙疙瘩瘩地普通话告诉她,他是香港人,刚从宁波过来,过些日子就要回香港,可是家里不知什么原因竟然要举家移民英国。

去英国生活?那是金莉莉想都无法想象的地方。那需要会外语吧。

李臣桀说,是的,所以你要好好学外语。

我好好学干嘛?我又不去英国咯!金莉莉不解地说。

你不想同我一道去?李臣桀想带她一起去英国,这个决定一说出口金莉莉懵特了。

我?我为什么要同你一道去?

李臣桀顺势拉过金莉莉的手,你要同我一道去,去英国,那里有河叫泰晤士河,河边的大桥叫伦敦大桥……说着说着他用英文教起了她唱《伦敦大桥垮下来》——

londonbridgeisfallingdown,fallingdown,fallingdown……

这段旋律始终在金莉莉的耳畔回响。

李臣桀当初的话金莉莉是真的当了真。可金莉莉的姆妈金师母知道了,就说她傻,被人骗都不知道。金莉莉说,不会的,他不会骗我。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只老式怀表,里面装有一张李臣桀的照片。金莉莉又说,姆妈,这是我们定情信物。你看,这是一对金怀表,我一只他一只的,她叫我到了英国就拿着个找他。

金师母看了一看表,表是不错,老货,可是她实在不敢相信就这么个东西就是所谓的“定情信物”。把嬢嬢好婆的事情处理妥当后,金师母带着金莉莉回苏州。金莉莉死活不肯回去,闹了半天,总是说,要同那个李臣桀去英国。金师母骂了她几句,她哭着跑了出门,一去就去了不远的李臣桀的住处找他,可是她敲了半天的门都没人应,结果门缝里留了一封信。是李臣桀写的。

李臣桀信里写道:莉莉,我同你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了家父,家父听后勃然大怒,骂我儿戏!我心甚感悲戚。家父根本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现在回香港去求家母和奶奶,她们最疼我了,定是会同意的。我们约定一个月之后再上海再见,如果我没有来,那你就到英国找我,我把地址给你!你要相信,我们一定可以在一起的!今生今世唯你一人。

一个月以后,金莉莉兴冲冲地跑到上海再敲开那扇门,石库门里头早已经换了人家。果然李臣桀没有来。难道是要我去英国?金莉莉估摸着。可是大英国是去就去的么,我这种没有家世背景没有海外关系的根本比登天还难。她一个人饿着肚子回了苏州,到苏州已是深夜,天阴冷阴冷的,深秋的枯叶子大片大片地从树上落了下来,被她踩在了脚下,发出咯吱咯吱地声响,仿佛她的心意被自己踩碎了一地,路灯下的碎叶子又被一阵风吹过,顺着风向在脚边打转,它们一边打转一边又零零落落的飘走了,有些落到了人家的花圃里充当肥料去了;有些落到小河里顺着水飘走了;又有很多落进了巷口的垃圾桶里,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废弃之物……小娘鱼望着望着,眼睛眨巴眨巴的,心是酸酸楚楚的,又不敢放声大哭,掏出手绢默默地将滴出眼眶的眼泪擦了去,没滴出来的呢,还留在了眼眶里,生怕再惊动了手绢似得。也不知是谁家的木樨香一阵袭来,特别浓郁,仿佛非要将这清冷的秋抹上了动人的记忆,还有那些非要轧闹猛的糖炒栗子的芬芳,栗子味和桂花香都是金莉莉同李臣桀描绘过的江南秋季的美好,如今再闻之,是呛鼻子的了。

从此,金莉莉再也不吃糖炒栗子了。

当晚她回到苏州沉沉地睡了一觉,第二天像变了个人似得,她对之前的事情只字不提,一心一意的生活了起来,金师母觉得女儿大概是想通了,过去的不提就罢。直到引来了申伟的穷追不舍。金莉莉的心里有翻出了前尘往事般的故事,她几次三番的拒绝,他都一律不理会,还信誓旦旦地要结婚。金师母不曾明白他们之前发生过什么,总之,金莉莉最后还是同意结婚了,没多久孩子也出世了,仿佛一切都安好,直到英国工程师乔尼雅顿夫妻的到来打破了这原本相安无事的生活。

金莉莉告诉乔尼雅顿夫妻,她多年来有个心愿,想去英国寻人。乔尼的妻子安妮问她,寻谁?她是好心,想要帮她一把。当安妮得知她想找的是初恋情人,心里便觉得有意思极了。她拿着金莉莉说的英国地址去托人找,等到的回音居然是那边根本没有中国人居住。金莉莉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就晕过去。她实在是无法接受李臣桀是个骗子的说法,她的心内痛苦了起来,上班也没精神。安妮安慰她,说,英国最近变化也很大的,说不定搬家了也是有可能的。金莉莉问安妮,那我要怎么办?安妮说,不如跟我们回英国。

雅顿夫妻是金莉莉厂里聘请过来的英国工程师,但是不是长久能留在中国的,他们同厂的合约只签了一年,金莉莉因为会些外语,所以厂里就安排她来接待这夫妻两个。自此金莉莉才同安妮成了好朋友的,当然乔尼人也不错,他们时常是三个人在一起的。金莉莉会尽地主之谊带着他们夫妻两个去吃苏州的小吃,逛苏州的园林,还带他们去听苏州的昆曲。可是一年眼看就要到了,他们即将分别的日子也近了。

安妮说,莉莉,你要不要我们带你去英国?你不是要去一个中国男人吗?

我?可以吗?金莉莉激动地说。

安妮看了一眼乔尼,因为她不清楚她的丈夫愿不愿意当金莉莉的担保人。乔尼微微一笑,说,可以呀,不过……

不过什么?金莉莉急了。

不过你最好先有个英文名。乔尼逗她。

安妮说,是的,那我帮你取个英文名吧。她想了半天,不如叫莉莉安。

太好了!亲爱的,这个名字太棒了!莉莉,你喜欢吗?

嗯。喜欢。金莉莉从那一天开始了叫“莉莉安”的生活。

莉莉安跟着雅顿夫妻到了英国就一直住在他们家里。白天她跑去李臣桀写的那个英国地址找人,可是真的跟上次得到的消息一样,那边已经不再是住宅区了,成了一片公园。她仍然没发放弃,依然不断打听各类消息,她想知道之前的人都搬迁到了哪里,可是依然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没多久安妮怀孕了,莉莉安就在家里照顾安妮,等安妮生完孩子,莉莉安就帮着安妮一起照顾孩子。可是她的心里还是装着那个人,只要那只表一直在她手里,每回表里的指针一动,仿佛就在她的心里一刺,经年累月,她的心被刺伤的千疮百孔。空闲的时候莉莉安还是会到李臣桀之前说起过的泰晤士河边走一走,她望着雄伟地伦敦大桥,口中轻轻哼唱着:

londonbridgeisfallingdown,fallingdown,fallingdown……

唱着唱着,她的心纵身一跃,投入了这泰晤士河的河水之中,随波逐流。安妮几次三番试图建议她考不考虑再婚?都被莉莉安一口回绝。她说她的心已经死了,活下来的只有她的躯壳。

这一天,乔尼接到公司要去美国出差的消息,本来是坐游轮去的,后来改坐了飞机。就是那个噩梦开始的地方,谁知道飞机居然发生了可怕的坠机。一个家庭一下子就被恶魔吞噬了,生活的变故让安妮成了一个寡妇,没有了丈夫的经济来源,她也只能依靠再婚。她通过朋友介绍认识了法国园丁雅克布塔可,没多久他们结婚了,雅克布也有一个孩子,同安妮的孩子相差不多大,安妮结婚后又怀孕了,照顾两个孩子就成了莉莉安的事情。

莉莉安努力照顾着孕妇同孩子们的一切生活起居,安妮的第二胎又怀的不太稳当,这就需要更多的照顾,一天下来,忙的腰酸背痛。她回到自己的卧室,刚一开门,就看见雅克布喝醉了躺在那里。他冲着莉莉安傻笑笑,他问莉莉安,你这么多年都和安妮一起难道就没有想过男人?

莉莉安明白这酒鬼的言下之意,她一把把他从床上拉起来,大声地对着他说,你赶快从这间房间里给我滚出去!雅克布也被她尖锐地叫喊声激怒了。他借着酒劲,拼命地往莉莉安身上扑,还也用力地撕扯着她的衣服。莉莉安根本不怕这个混蛋,她竟然同他扭打了起来。她原本就认为这法国佬不像是好人,果然没几个月这狐狸尾巴就露了出来。他们在房间的声响太大,把安妮吵醒了,安妮走到门口见丈夫同莉莉安在打架,丈夫的脸上已经被莉莉安扇了几巴掌,红红的脸,嘴边还有血印子,而莉莉安呢,头发乱成一团,衣服也被撕烂,她的脸上也是又红又肿。

住手!你们都给住手!安妮发出前所未有的尖叫声,像一把刀片把天空划出一道口子来,是的,原本蓝丝绒般的整块天幕被一袭深红云霞浸润,像久违的霞光满天一下子铺展开来,蓝色渐渐被吞并,一点点地,最后只剩火烧云的霞红的天际。安妮正要转身,整个人一滑,倒了下去,她的身下随之而来的是一片血泊。

等安妮醒过来,她把莉莉安叫到边上说,莉莉安……

莉莉安说,我明白了,我会离开。她眼睛里闪着不舍,脸上却是微笑的,她需要给安妮一丝慰藉,这是对她的亏欠和尊重。

安妮拉着她的手,告诉她,我介绍你去雷奥妮冯贝克曼夫人家里帮佣,听说这位夫人出生在香港,对你找寻的人兴许有帮助。莉莉安十分感激安妮,安妮望着自己失去婴孩的身体,她莫名的想问莉莉安一个问题,莉莉安,这么多年了,你想念你自己的孩子吗?

莉莉安回答道,不想是不可能的。说完,她开始轻轻地抽泣起来。这话其实还有的另外半句,但比起孩子,我更想念的人是他。这另外的半句她始终没勇气正大光明地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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