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界大战平息后的第三个春天,悠扬的铃声回荡在火之国京畿的通衢,一支由百头良驹组成的马队载着沉甸甸的檀木箱,阔步前行。打了铁杖的马蹄在青石板路上扬起踏下,仿佛一首抑扬的曲。
马队中央,一干人簇拥着一顶步辇徐徐前行,那步辇宽六尺有余,足够四人安坐;步辇前部摆放着小几,上面摆放着各种果品供认享用,四周和天棚用上好的牛皮围就,腰靠,坐垫等物均以细软的鹿皮为饰,地板上则是整张的虎皮,火之国虽有极为丰富的森林和狩猎资源,但这样设计巧妙,奢靡华贵的步辇也是少见。虽然有步辇前的帘幕遮着,但还是可以看出里面坐的是一位女子,殷红的和服格外显眼,然而整个最醒目的却是一个约是十七八岁的马上少年。
那少年有着一头罕见的蔚蓝色短发,衬托着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一双比发色更深的眼如同风之国的鹰隼那样犀利,如果在庙堂之上,这对眼睛只须闪出一丝光芒就会惊起群臣的警惕之心。但这双眼的主人却时常一副懒散的样子。
“这是珊瑚城的少主么,没想的这样年轻啊!”
“香取那里还真是富足呢,你看这些进贡的宝贝,啧啧…”
“自从这家伙继承藩主之位后,香取真是越来越富有了。”
“是年轻有为的君主呢!”
如此这般的街谈巷议,四处哄传着。却早已在那蓝发少年的预料之中。一年一度的春季朝贡,亦是各藩藩主们进京作为人质的日子。忍界大战结束后,大名为了更为有效的控制各藩,作为藩主必须一年住在各自的领地内,一年前往京都作为人质。
“重馨殿下,”从马队的前方传来一声叫喊,一名家臣策马小跑过来,与那少年交谈起来。
“十七了啊~还很年轻呢。”
“殿下,这个人似乎是锌川康介的养子,不过也有传闻说是他的私生子呢!但不管怎样,由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来继承家主之位很不正常吧。”
重馨若有所思的恩了一声,“确实很奇怪,不过据你所说这个人确是个俊才不是么?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了。”“锌川康介原本就是一个注重人才的家伙,不过竟然不是他的三男锌川康平继承而是这个突然出现的锌川凌,看来这个人将是一个比康平更难对付的人。”
“殿下是否高估了他?”
重馨呵笑一声,道:“也许是我低估了他呢,洋之――”
“是。”
“你的情报上没有说锌川康平与那个凌有什么冲突吧?”
“这……确实没有这样的迹象。”
“那么我们可不可以这样理解呢,锌川康平已经认同了他的实力,并且作为一个重要的宰辅存在于他的身边呢?”
洋之无法相信又不好反驳,道,“可是锌川康平真的会那样心甘情愿的拱手将家主之位让给别人吗?”
重馨看了眼洋之,道:“据我对他的了解,那个家伙就是那样的人――有能力却没有什么野心的人,也许锌川康介也是因为这样才没有将家主的职位交给他这样一个没有称霸之心的人。”
“殿下,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小心提防那个凌呢?听殿下这洋说总觉得不是个善人呢!”
“呵,”洋之紧张的提醒令重馨不由的笑出声来,“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康平才怎那样心甘情愿的辅佐他呢。”他微微一笑,道,“我想,他一定是一个有着特殊魅力的人吧。”
“有没有看到青鸾殿下?”和树看到一位从脸部到上衣都被墨汁染黑的僧官。
“你看看!”那僧官指着自己说,“要找他还是去山林里好了!”
和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明显是被人踹坏的窗子外是有那么些许的薄云点缀着的明媚的京都天空。
一条青石的小路细致蜿蜒地伸向京都近郊的小山上,京都附近并没有什么像样的山,后面的常良山也只能算是小山丘罢了。
锌川康平缓缓穿过开字山门拾阶而上,这里没什么游人,青石的小径显得格外幽静,三月刚萌发的嫩草,还不及脚踝却也试图掩盖住这条通往山上的小路。康平出神地行走着,待到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了常良寺的门外,门前静静的立着一个清秀的童子。
“康平大人,”那眉目清秀的童子用糯软的嗓音轻轻道,“殿下已经等很久了呢。”
康平抱歉似的莞尔,在那孩子的头上轻轻的拍了一下便径直向寺内走去。脚下的青石不变一直通到正殿,里面的神龛和佛像上的尘埃已被拭尽,重新点起的香火,除过蛛网的佛坛都昭示着这里已有人住进来了。康平向须弥坛左手边的木板门走去,木板门外是一条没有屋顶的露天长廊,他顺着长廊继续往里走。
脚下的木板分明是新铺上去的也擦拭的十分干净,康平心里不禁笑起来,看来那个家伙是真的打算接下来的一年就住在这里了。
长廊直接通到正殿后面的住屋,尽头有个高腰格子门,门上所糊的纸也是新糊上去的雪白。康平拉开纸门往卧房的方向走去。
寝室的门是拉开的,向阳的走廊上凌的侍卫总长――24岁的齐正端坐在走廊上,他的佩刀被放在一旁。康平疑惑的上前,这才看清了被齐的身影遮挡住的,那比任何人都要美丽的贺柳藩的主人,锌川凌。
此时的凌斜靠在走廊上,只披了件水蓝色的宽敞袍子,似乎已经睡着了。齐听见有人来,转过头来恰恰迎上康平的微笑。年轻的城主放轻脚步,缓缓走到齐身边坐下。
康平觉得凌比以前更美丽了,柔和的日光下白皙的仿佛透明一般的肤色裹在浅蓝色的和服下,叫人看得目眩神迷。没拉紧的和服也随着凌慵懒的姿态娇艳的半畅着。尽管已经认识这个人近三年,康平仍是忍不住像第一次遇见他那样悸动,慌忙间移下视线却看到那未裹素袜的脚踝从下摆中伸出。
它静静的置于一隅,仿若纤细无骨却又勾去人心底的爱怜。康平微微一笑,第一次见到凌的时候,康平就觉得他实在是太好看了,那个时候还以为是女孩子呢。
如果是女孩子的话……想到这里,康平愣了一下,甩甩头,象要把什么抛开一样。
也就在此时,一声嘹亮的叫喊生生将一切的寂静打破。
“喂!凌,你这个家伙不在吗!?”
康平和齐顿时记起这个声音的主人,并不约而同的重叹一声表示惋惜,而一旁的凌更是猛地睁开双眼,蹭地翻身起来,“拜托了――”
“啊!不见了!?”康平一脸怪异的盯着面前已经空无一人的走廊,“好快的速度……”
“那个,康平大人我也先行告退了!”齐仿佛是要躲避什么瘟神似的神情古怪道,正要起身一道人影已蹿了上来,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在他的脸上。
“居然敢给本殿下逃走?嗯?”青鸾一脸邪笑的扯起齐的领口,脸上的阴影线深的令人抽筋。
“那个,青鸾殿下……”受不了青鸾的近距离逼视,齐的脑后挂起了万吨黑线。
青鸾左右扫视了一番,再次将注意放到的齐的身上,“喂!小子,凌到哪里去了?啊?”
齐几乎可以看见青鸾嘴里那两颗标志性的虎牙,不禁吞了口口水。
“嗯?”青鸾猛地反手探后,一把扯住正想要趁机逃走的康平的后领,回过头道“呀,是康平啊?”语调极其危险。
康平浑身顿时如遭芒刺,脸上努力做出一个极端无辜又奇怪的笑容,“啊,青鸾殿下今天依然很有精神啊……”
“是啊――”青鸾突然哼哼笑了两声,用不知从哪里抄出来的竹刀直直的抵在康平的鼻尖上,“那么,今天就陪我好好的练练好了!”
“啊?”康平的额上连冷汗都出来了,正要拒绝,突然看见暂时获得解放的齐一脸感激又可怜的看了眼自己后悄悄转身逃走,却被青鸾用竹刀狠狠敲在脑袋上后顿时大汗,没了下文。
“既然今天凌不在,那么就用你们代替吧!”说着,青鸾活了活手指的关节,怪笑道:“可要好好的,不要受伤哦~~”
(能不受伤才怪……|||)
(原来凌是这么不讲义气的人……)
受苦受难的两人各有感言。
而此时的凌却优哉游哉的在房顶继续睡眠,春天嘛,人都比较犯困。可这句话对当今火之国的唯一储君14岁的青鸾殿下而言简直就是废话,这一点,从第二天康平和齐分别肿起的左脸和右脸可以得到绝对可信的证明。
“凌太过分了,居然自己先逃走了……”康平一脸颓废抱怨道。
“你不是还没死嘛,”凌挑起好看的眉看了眼康平青肿的左脸,“再说不想受伤自己放开手脚和他打就是了。”
“那样的后果会更严重,”康平没好气地看着凌道,“就像你一样,只是一次‘不小心’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他打的飞出去,结果就被缠了整整一年,我可不要步你的后尘。”说完又一脸怪异的盯着凌,“不过第一次到京都你就敢把‘臭名昭著’的青鸾王子打得飞出去,你还真是有胆量,到底是怎么回事?齐一直不肯说给我听。”
“没什么,只是‘不小心’。”凌特意加强了“不小心”这三个字的语调。
康平回想起每次问起齐,凌到底是怎么惹上青鸾那个冤大头的,齐总会一脸古怪的支吾几句后,以“啊,今天天气真好啊~要去洗衣服了~”或者“啊,锌川大人拜托我去买甜食,我先走了”之类的话糊弄过去,马上在脸上写上了“不信”两个大字。
看了眼康平脸上的两个大字,凌放下手中的卷轴,一脸严肃的说:“真的。”
康平脸上立马改写成“信你我就是白痴”这样的字样,但见凌依旧不为所动之后终于放弃似的叹了口气,恢复平常的正经,道:“你让我办的事情……”
“不要妄图用这个来威胁,”凌头也不抬的打断道,“办好了吗?”
“已经安排好了。”
“嗯……”凌终于放下手中的卷轴,道:“来之前我从家老那里得到一样好东西,你猜是什么?”
“是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康平,”
“嗯?”
“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不喜欢用脑子了。”
“恩……啊?你不如说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显得比较苯。”
“是锌川家的影之团,家老已经交给我了。”
康平一愣,不敢相信道:“真的假的,那个老家伙居然把保命的东西交给你,终于老年痴呆了吗?”
“我只是跟他说我要用影之团去对付即将攻击贺柳藩的鹤间大军而已。”
“假的吧?”
“真的。”
“不是吧?!”
“难道你一直没有发现么?”凌若有所思的望向庭院里的樱花树,树上的蕾苞还未吐蕊,“你不觉得太安静了吗?”
“你指什么?”
“就像暴风雨来前一样,”凌微微仰首,日光在他漆黑的眸子里沉淀,“安静的令人坐立难安。”
“你把眼线安放各个藩内,就是为了未雨绸缪?”
“就算我已经未雨绸缪,恐怕当暴风雨来临的时候,你我也无法全身而退。”
康平深深的看了眼凌,道:“鹤间义元已经公开不听从王的诏令了,看来上京之战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根本不是对手。”
“这个我知道,但是现在我也没有办法,只有等。”
“等什么?”
“变数。”凌将一张信纸递给康平,“香取藩的伊藤重馨是你朋友对么?他已经到京都了。”
康平略略扫过那封信,抬起眼道,“你的意思是说――联合?”
“就是这样。”凌浅浅一笑,道:“香取的实力与我们贺柳其实并不差多少,尤其是这两年,凭借着临海的地理优势,商务实为繁华,甚至――”他眯起好看的眼睛,“比我们更强大!”
“可是香取并没有多余的军队,难道说你要将他们镇守本藩的军队都借过来么?”
“才刚刚开始而已……一切只是刚刚开始,”凌如叹息般轻缓道,“这本来就是一场必输的战役,希望我没有猜错――伊藤重馨就是那至关重要的‘变数’”
就在这时,一道箫音,就从这叹息声中缓缓传入了两人耳中。
天外之音,来得清幽婉转。
院中原本就安静,而这萧音却仿佛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但又无法辨明方向,仿佛这箫音就是从天上凭空而来,然而这萧音越轻越让人忍不住细心聆听,就连屋外的齐和那个孩子也竖起耳朵捕捉这若隐若现的音律。
虽然突如其来,却丝毫不显勉强突兀。轻回低转,如泣如诉,缓缓吹奏,从头到尾,不过简简单单几个音符,但却因如此,而愈发婉转空灵使人心动。
曲到尾音,缓缓变轻。众人竖起耳朵凝神捕捉那飘渺的音律,似饮了一杯绝世佳酿后,仍贪婪不舍地回味舌底最后一缕残香。
终于,连那似飘渺的余韵也逝去了。
众人不约而同呼出了一口长气,都有怅然若失的感觉。
康平回过神后,咂舌惊叹,“不知道是什么人,居然可以吹出如此动人的曲子,嗯?你干嘛皱着眉?”
凌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紧锁了双眉,不禁有些愕然,但很快便平静道,“没什么,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要去睡了。”
“又要睡?”康平不禁惊道,“凌你这段时间未免睡的时间太多了吧?”
“哦……只是有些累了罢了,”凌淡淡道完,转身便向卧房走去。
“岚,你认为那会是怎样一个人呢?拥有和你一样的绝世容颜的人……”重馨以手为枕懒懒的仰躺在铺了华美绒毯的地板上,悠悠的问着坐在身边的女子。
“是洋之说的么?那人的容貌?”那美的不可方物的女子淡淡道。
“‘恐怕连岚小姐这样的绝世丽人也会抬不起头来的’洋之是这样说的,啊~很期待啊~”
“您不去见见他么,重馨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