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车口里高喊:“三爷,大热的天你还晒太阳呢?”
这时候,土老根才猛然醒悟,这镇上的领导是奔自己来的。土老根不由紧张起来,儿子夫妻俩前几年前就和村里许多年轻人一起去南方打工,他们虽然第一胎生了一个女儿,可因为挣钱不容易,养不起更多的孩子,所以一直没打算超生第二胎。政府不会因为这个事来找自己!再者去年的工粮自己也交了,政府还给了收据,也不可能因为这事来。那是因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五年前自己挖人家花生的那桩旧事?他不敢想下去。
土老根站起身来,硬着头皮迎出来。这时候他听到了土坤的问候,迈步出了小院门,眼前站着一个瘦高而强悍的年轻人。
“你是?”土老根眯着眼,不敢认眼前这个城里人打扮的陌生人。儿子出门给建筑工地打工,一年到头总穿着脏兮兮的。所以即便他再变也不会变成眼前这个干净模样。土老根心里还在犯嘀咕。
“我是土坤,我爹是老石三,后来离开家随我弟弟进城了。”土坤帮土老根回忆。
“噢,噢,是坤子吧?你娘生你时候,说你身上阳性太旺,还让玉女巫给你算一封,结果起了个女‘坤’字来平衡平衡。啊呀,你这一出去就多少年不回来,我都认不出了。你这是从哪里回来的?”
“燕都。我这些年一直在燕都混饭吃。”
“啧啧,都开上四个轮子的马车了,一定是发了大财?”土老根很羡慕地说。土坤的自我介绍,终于使这个乡村老头想起了从前的某些人和事。
土坤又把阿萍介绍给土老根,土老根眯着眼上下打量一翻阿萍,忍不住连连点头说:“啧啧,好俊的闺女,在咱这方圆几十里恐怕也挑不出一个像你这样俊的。”
这话倒让阿萍不好意思起来,美女被人夸奖,自然心里会很受用,即便这个夸她的是一个目不识丁的乡下糟老头。
土老根拉着土坤的手说:“坤子,快快,你们屋里坐。”
土坤与阿萍跟着进了土老根的堂屋。堂屋里空空的,靠北墙有一个泥砌的茶几,再前面有一张老旧的方桌,方桌上放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暖水壶,再加上两把破了靠背的太师椅。
土老根在茶几的柜子里翻了半天,取出两个大海碗和一袋已经变了色的白糖,从暖水壶里给土坤和阿萍倒了两碗白开水,分别抓了两把变色白糖放进碗里。那两个碗的边沿儿已烂得参次不齐,沿儿上还有黑呼呼的一层油污。土老根嘿嘿笑了笑说:“咱农村没啥待客的,就这算是好的了。”
土坤连忙说:“谢谢土三爷。”一边说一边抱起大海碗骨咚骨咚喝了半碗,擦了擦嘴说:“好喝,这让我喝出了小时候的味道。”土老根在一边瞪着眼看土坤如狼似虎喝水,十分高兴,哈哈大笑着一拍他的肩说:“不愧咱土家庄出来的娃儿,好、好!”
阿萍则只是看了看,没敢端起来喝,对着那污浊的破碗沿儿,她实在难以下咽。
土坤递上一根香烟。土老根拿到鼻尖嗅了嗅说:“是好烟!在咱这里恐怕乡长、县长也就抽这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