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屠杀

对面，暗红色的地平线上，轰隆隆的声响一阵高过一阵。空气在颤抖，赤色的火焰冲天而起，染红了一方晚霞。

对岸的尚未过桥人群仿佛也感觉到了那种不安，轰的一下炸开了窝。潮水一般的再次向着桥上涌去。

谁都知道扩廊帖木儿（王保保）的部队就在后面，而唯一的求生道路就是横跨在白河上的那条已经因不堪重负而发出“吱，吱”的桥梁。几乎所有的人霎时间都“哇哇”怪叫着拼命的往桥头上挤，桥下波涛汹涌。不是有人被从桥上挤落下去，哭喊声、叫骂声、惨叫声顿时连成一片。

看到这幅惨状，路易不由的颤抖了一下。自言自语道：“如果可以多搭建一条浮桥，或者哪怕是有那么几条小船也是好的。”

这是一直在身边的骆雨城突然说话了：“大人，就在一个时辰以前这些东西我们都有，木板、舢板船。但是现在……！”骆雨城苦笑了一下，指着正在忙于逃跑的溃兵们道：“只怕连一块比较完整的门板都已经找不到了。”

“唉！”路易轻叹了一口气便不再说什么。

这时骆雨城继续道：“大人，其实我们还有马车。当然，如果您允许的话。把马车拆了吧？”说到这里，骆雨城犹如一个做错事的孩童一般慢慢地低下头来，一双手反复的、来回的搓着。

“好主意！”路易并没有时间去多注意骆雨城，不假思索的回答道：“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去完成，要快。我再这里等着！”

“啊！”骆雨城的脸一下子皱成了苦瓜样。但是军令已下，不得不从。

他苦着脸向路易敬了个军礼，快步跑开。吼叫声远远传来：“把马车都给我集中起来，用它们搭个浮桥。张校尉，你不要跑，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去完成，要快。我在这里等着。”

士兵们很快就执行了路易的命令，在渡口处高高悬挂着的大明军旗下面，由几百人异口同声的同时喊话：“金城渡口守备卫所指挥使路易大人有令：所有人等遵照秩序，依次过河，违令者斩！”

高呼声终于压制住了那惊人的喧嚣。知道这边还有一个卫所的守备兵力，这边还有一个指挥使大人在，惊恐的人群顿时一缓。那歇斯底里的疯狂状态也随之减轻了不少。

路易的命令很简单：“一，运送伤员的担架队优先过河。二，无论官阶高低，一律不得插队。”

溃兵们犹如乖乖的绵羊一般服从了他的调度和指挥。在这最危急的关头，其实惊恐的人们最需要的仅仅只是一个可以依靠和服从的权威而已。

秩序终于变得井然有序起来，在数百人的指挥下溃兵们或四人或五人一列的跑步过桥。速度也顿时快了许多。

浮桥的成功建立也让这些一心逃跑的溃兵和老百姓们看到了希望，数十辆马上漂浮在水面，人们也可以踩着它快速通过。

桥头的临时指挥部中，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路易坐在一个木箱上打开了地图夹版。

盯着地形图，他心急如焚。

金城渡口是通往大明王朝腹地的必经之道，也是整个大明王朝面前的最后一座天然屏障。一旦被突破，从这里到京城应天将无险可守。一马平川的大平原，正是这些草原悍民们所希望看到的，也是他们最想要，最需要的结果。

所以这里将是敌人无论如何都要夺取的战略要地，但是现在，如此重要的阵地，刚刚成立不到两年时间的大明王朝却只能选择让由路易带领的不到一万的骑兵来镇守。

面对强悍的扩廊帖木儿（王保保）突袭部队，谁都没有把握敢说自己可能犹如一颗铁钉一般伫立再这里。强大的敌人犹如刺骨的寒风让每个人，每个热血沸腾的士兵如履薄冰。

当然，谁都知道再这种狭长的河岸地区作战骑兵除了能够作为“预备队”使用，根本没有更好的办法。此时最好的方法或者是立刻拆掉桥板。斩断浮桥。避免落入敌人掌握中。那样毕竟还是有希望拖延一时半刻的。

但是看到对面，是的，就再不远处的对面。那些和自己一样，身穿大明军队制服的军人们。年轻的将领们迟疑了，沉默了。

他们可以横刀立马，将敌人砍成肆意飘散的碎片。但是却无法阻断自己兄弟活着的希望。面对如此无耻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正真的狠下心来发布这条命令，即使它是正确的，理性的……。

“当务之急两件事。一，立刻沿着河岸展开防线，但是我们兵力不足。二，把散兵集结起来，要把他们从新编整成可以重新投入战斗的部队，但是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望着那些毫发无伤的溃兵，路易幽幽的叹了口气：“他们可能，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看到敌人的模样就垮了。”

骆雨城在他身边轻微的点了点头，谁都知道要把意志力已经崩溃了的逃兵整合在一起从新送上战场，那几乎是等于剥夺了人家生的希望再次把他们送上死亡的边缘，只怕还不等敌人冲过来，自己这边就要先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