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温水养剑。毕了,焕雪起身,抄起墙角的笤帚,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扫起了院子。几天地卧床疗养,伤势已经大大地好转,现在已经可以帮幽岚打点写家常事务了。
――这些天,焕雪虽然受着幽岚无微不至的照顾,可是却从未听见她开口说话。焕雪心里虽然纳闷,可是当初无幻的那句“你就别折腾她了”使得她每次想问问清楚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了些顾虑。
而且无幻这个人,行踪总是飘忽不定,一大早就不见人影,每到傍晚倒是按时回来享用晚膳。焕雪即使憋足了劲想问一大堆问题,都似乎是不可能的!
“扑啦啦――”一只翠羽鸟儿搓身飞离了树梢,一并带下了不少树叶,焕雪摇了摇头――真是的,刚刚才扫干净!
倒是这满庭院的树木,昭示着这两个隐士般的人物所住之地已经远离了茫茫戈壁,还有那个噩梦般的苍狼谷――究竟回到承云还需要多久……而玄煌,又不知怎样……
“丫头,吃早饭啦!”无幻伸了伸懒腰,拉长了声音叫道,“没想到过了几天就学乖了嘛,知道早起打扫院子啦!”
山泉水磨出的嫩豆腐,清甜的水煮笋,还有偶尔鲜香的烤山雀。这样的菜色,仿佛能将原来体内的污浊之气慢慢清出,经过这样几天有意无意的食疗,焕雪只觉体内的真气从未流得这样顺畅,而周围幽静的环境,偶尔掠过头顶的山鹰,直让她觉得自己正置身与一个灵气养心、锐气修武之地!
吃罢,无幻悠然地用缎帕抹了抹嘴,说道:“丫头,今天我和岚儿要到昆吾山收药材,傍晚之前才回来。你就好好看家,午时头的时候别忘了到后院药圃里收金银花!”
“什么啊,干嘛撇我一个人留下,我也想去!”焕雪一边帮忙收拾着碗筷,一边抱怨道,“金银花到傍晚收又不是不行!”
“这你一个小孩子家家就不懂了吧!收金银花最好的时辰就是午时头,若是迟了,那收来的就不是一个档次的药材了!好了好了,好好看家吧啊!”无幻宽袖一挥,挽起幽岚,“岚儿我们走咯――”
哼,哪像个爷爷辈的!被生生撂下,焕雪猛地一把抄起收好的碗,气冲冲地向洗碗的泉眼走去,也不管碗筷叮叮当当地相互敲击着。
洗好碗筷,焕雪实在是闲得无聊,便一个人靠着门板半躺在石阶上,眯着眼睛看太阳,半早上的阳光很是刺眼,她干脆闭上眼睛,随手拔起地上一根杂草叼在嘴里,细细地嚼起了草根。嚼着嚼着,心里却渐渐地不是个滋味――那个时候,那个人,不是正也是这样叼着一根芒草的吗……那个人,也和自己一样的不服输,死要面子……而现在的他们,即使有再多的相似,也或许就此永远背道而驰了……
焕雪想着,眼眶不禁有些酸――大概是阳光太烈,闭着眼睛都感到刺眼的缘故吧……她揉揉眼睛,翻了个身,将头窝进门前大树的影子里,继续猛咬草根。
忽然,仿佛灵光一现,只见焕雪猛地从石阶上坐起,噗地吐掉嘴里几乎已经咬烂的草,回身准备往屋里走――撂下自己一个人看屋子,这不是老天给的绝好机会吗!
就不信了,这承云前掌门的屋子里,会没有一丝与承云有关的记载资料!
焕雪开始搜查整个屋子。目光所及之处,叠放的都是医术养生范畴的典籍,可是焕雪也不敢大意,她仔仔细细地将每一本医书从头翻了一遍,看看里面是否夹着一些秘密的资料。
事不从人愿,几乎翻遍了所有医书,都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过焕雪倒是弄懂了为什么要午时头采收金银花的道理。她无力地倚在书架边上,左手随意地推在一本厚厚的砖头医书上,没想到竟然感到左手一空,她不禁一个踉跄。
本来已是垂头丧气――没找到什么不说,还得在他们回来之前把被自己弄得乱糟糟的医书整理好;而现在的状况,显然让焕雪感到不知所措――自己刚刚推到的那本医书竟然自行凹进墙内,而整个庞大的书架竟然轰轰然地移向了一侧,露出了一面满是抽屉的墙面!
就像是以前在大药铺里见到的装药抽屉一样,一个个紫檀木雕琢的精巧抽屉整齐地排布在墙面上,每个抽屉都装有一个细巧的黄铜拉环。不同的是,眼前这面墙上的抽屉实在是――太多了!
焕雪伸手拉了拉离自己最近的那个抽屉――没拉动,仿佛是上了锁;拉旁边那一只,还是拉不动。于是她蹲下身从右下方的第一只抽屉开始。
当她抽开第一只抽屉的拉环时,“轰轰――”连着几声低沉的声音,左下、右上、左上的另外三只抽屉也同时打开了。
焕雪顿时一阵欣喜,有些“做小贼心虚”似的向周围望了望,伸手小心地去拉右下第二只抽屉――“轰――”第二只抽屉拉开,同时对应的另外三只也敞开了,只是刚刚打开的四脚上的那四只抽屉同时也关上了。
焕雪有些明白又有些纳闷,正想再试下去的时候,只听见一些衣袂相互摩擦的声,她不禁警惕地回身按剑,心里暗道:“不好,莫非遇上山贼了……”可是已经几天没有练剑,不知现在自己的功力到底恢复得如何了……焕雪心里实在没底,按剑的手不免有些颤抖。
“哼呵呵呵……本以为我们哥几个已经来得够早了,没想到有人比我们更猴急!”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屋檐的阴影下闪出了几条高大粗壮的人影,灰衣灰裤,焕雪一惊――虽说当初只看见了那几条灰色的裤管,但是这些人手里提着的玄铁大刀和一样粗鲁的嗓音却是化成灰她也认得――那时承云后山遇上那帮灰衣大汉!
“哼,别来无恙啊!”虽说心里没底,焕雪却仍然装作自信而平静――毕竟当初这几个大汉败在他们两个的夺魂香手下,若是再提起,他们应该会有些怯了吧……
那个为首的大汉一怔,转眼瞥到焕雪手里闪着蓝光的剑,却忽然大笑起来:“原来就是那承云的小妞!今儿你那承云小哥怎么不在啊?怎么也学起哥几个当起小毛贼了?!哇哈哈哈哈!”
“少废话,这里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想回去养老娘的,劝你们早些离开!姑奶奶我今儿还不想动手!”焕雪喝道。
“呦,口气挺大!好,今爷几个不想抢这屋里的破书,就看上你手里的剑了!弟兄们上!”
焕雪凝气,一腾身跃出屋外。她自己也吃了一惊,原本引以为傲的飞燕之身,现在竟然变得如此笨拙!幸而那些灰衣汉没来得及看出破绽,现在自己别无选择,只能拼了!
“无幻掌门,对不起了!”焕雪指形一变,飞出一个刹灭诀,顿时小屋的屋檐轰然倒塌下来,堵住了屋子通向后院的出口。但是仅仅过了容的下她喘口气的时间,那群灰衣汉便冲破屋檐的废墟,飞快地向她袭来!
焕雪手腕飞快地挥动,忽觉手法竟然变得有些生涩,勉强挑出了七道剑气,可是还未来得及汇成七星仰勺式,便生生减弱变软了!
灰衣汉开始对这七道剑气还有些踯躅不前,但是见剑气未凝便软了下来,便狂笑着冲上来:“哈哈,小妞,爷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原来也就这些净吓唬人的伎俩啊!”
这阵法,这凛冽的刀气!决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能施出来的!焕雪勉强抵挡着,而这样下去,自己决不是他们的对手!
蛮横的玄铁大刀直袭焕雪的脸而来,她后腰一弯,险些躲不过,只见额前一缕青丝被割断,随着未散的刀气飞起,她的额前顿时多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顺着鼻梁流了下来。就是这微微的一松神,焕雪只觉右手一空,一道幽蓝的闪光划过她迷离的眼睛――刺月已然被抢走了!
“弟兄们,到手了!我们撤!”
“站住!”
焕雪不顾什么真气顺不顺了,迅速捏出了蜓舞诀,直追上去。
这蜓舞诀显然是没有什么用的――焕雪只觉步子越来越重,而那些灰色的人影却在前面越缩越小……
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难道还要失去这把朝夕相处的剑吗?
――不要,不行,不愿,不甘!
腹部、腿部、胸口的伤口好像裂开了呢……
刺月幽幽的蓝光,仿佛黑暗中的烛火,而现在的焕雪就如同那只飞蛾,眼看着自己的生命慢慢的燃尽,却仍然追逐着最后一刻的灿烂……
捂在胸口上的手指缝里已经渗出了汩汩的鲜血,焕雪笑了,最终自己会死在这样的追逐中……
忽然,前方的山林里顿时蓝光大盛,一时间传来了几声粗哑的惊叫,然后地上干枯的落叶被一阵剑气狠狠地压碎,伴着剑气,一片无垠的蓝光直向焕雪扫来,彻底将她扫倒在地。
一切都安静了……
汩汩的血从裂开的伤口里涌出,将幽蓝的剑身浸浴在浓浓血水中。一缕近乎刺眼的蓝光缓缓流离剑身,在虚空中渐渐凝成一个人形,缓缓地俯在鲜血淋漓的少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