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宫墙在我们面前延伸开去,感觉像是一条没有尽头的狭窄胡同。但这里就是后宫,长长走廊的每一扇门里走进去。都会住着几个属于皇帝的女人。她们的命运和这令人感觉压抑的走廊一样,充满了浓重的悲剧色彩。
其实本来按照规矩,宫里的妃子或者贵妃寿终就寝之后,宫外的诰命夫人虽然按理要进来随祭,可是像我这样年龄又未出阁的小姐是不需要参加的。但贵妃娘娘生前挺喜欢我,且又有一段时间将我留在身边做伴。所以我那做典仪官的父亲便和同僚们商议着,也让我进宫来进点最后的孝心。
说白了,无非是因为我家的那个阿玛想要乘此机会,让我重新在皇上面前露露脸罢了。不然还没等到四年之后选秀女,皇上就先把有我这号人给忘了。那之前所做的诸多努力,岂不是全都竹蓝子打水一场空了吗?
我们的车由神武门的偏门而入,这里也是每三年秀女入选之时会走的地方。在这里就能看见不少诰命夫人在落轿下车准备步行而入了。不过五福晋家的马车却只是在盘查之后径自通过,经过御花园的东门,直到走到了东六宫的边门才停住。
上车之时并没有见到五贝子家的其他几位侧福晋,自然也无法见礼。当我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虽然也瞧见有两位贵族妇人已经带着丫鬟们立在车边了。只是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让我给两位侧福晋行礼了。谁能想到我们下车的同时,四福晋和八福晋家的车吗也在同一时刻进到了东六宫的门前此刻全都在泾渭分明的纷纷下车。
“呦,五妹,有大半年没见着你了吧?身子可好些了?”虽然只见过两次,可是四爷家的正侧福晋都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如今见她们主动走过来打招呼。便忍不住一边依礼跟着五福晋并各位侧福晋。一边偷偷的仔细拿眼打量起这两个女人。
四福晋比我当初认识她瘦了些,人开着也不及以前那么从容快乐,看来丧子之痛果然对她影响太过重大。侧福晋李氏倒是显得比以前更出彩了,意气风发的样子颇有些舍我其谁的感觉。这也难怪,嫡福晋痛失爱子之后,她却又给四爷生下了第二个儿子。在四贝子的府中会是如何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当是件不问可知的事情。封建社会虽然地位上李氏盖不过过乌喇那拉氏去。可是生了儿子的这份得意劲,却足可以使她盛气凌人。
“给四嫂请安了。”五福晋看着和四福晋关系还挺不错的,见对方客气问候。连忙一边行礼问好,一边笑盈盈的回话道,“多谢四嫂惦记着。我近来好些。”
“四嫂,五嫂。”另一边由丫鬟自高车上扶下来的八福晋一边用手派了派自己身上的丧衣孝服,一边挺直了腰身一扭一扭的甩着帕子走过来。这一回,除了四福晋,五福晋,围成一圈的人全都动作整齐划一的给这位成婚差不多正好一年的新福晋请安。
“八弟妹。”眼见着立定在身前的娇艳少妇眉目张扬,我竟在一瞬间想到了粉红色蔷薇花。人们总是说玫瑰是带刺的花朵,可是和玫瑰比起来。连花瓣都带着棱角的蔷薇则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粉红的蔷薇既娇嫩又张扬,无处散发着为我独尊的傲然与目无下尘。
我和八福晋可说是彻头彻尾的素未谋面,虽然一年之前她与八阿哥大婚的时候我有前去参加,可是当时看到的不过是一个身穿华贵喜庆的红裙,头盖鸳鸯喜帕的新娘子罢了。如今见她,果然外貌出众的可谓是千里挑一,再加上她是安亲王的孙女。也就难过性情会被养的这么刁蛮了。
八福晋显见得并不怎么把五福晋放在眼里,只是脸向着四福晋微微屈膝行了一礼。
“嫂子们怎么都站在这风地里?怪冷的。”她笑着,益发的看着充满了贵气。
“可不是吗?咱们也别站在这儿说话了,等会子外头的诰命夫人都进来了,若只管站在这雪地里寒暄客气,明天非的都给冻病了不可。”四福晋也笑,一边略转过头来对五福晋,“咱们还是先去给宜妃娘娘,德妃娘娘请过安再聊也不迟。”
“嫂子说的很是!”五福晋像是早已习惯,对八福晋的无力并未显出多大的愤恨不平。不过尴尬却终究还是有的,面子上到底有些挂不住般讪讪的。她也心知四福晋这是在好心给她解围,自然乐的顺着台阶下。忙不迭的点头道是。
三位嫡福晋于是并排成一列,正要带着自己府内的侧福晋并丫鬟门跨进东六宫长长宫墙隔出的甬道时。转身转到一半的八福晋却突然止住了动作。眼睛直勾勾的盯住了我上下打量。
“八弟妹,你怎么了?”已经转过身去的四福晋发现了八福晋的异样,微微的转过上半身不解的问道。
“噢,也没什么。只是奇怪五嫂手下的丫鬟怎么这么没规矩。一个丫鬟打扮的却跟小姐似的。我看着古怪所以看住了。”八福晋一边冷笑一边那眼瞟着站在四福晋另一边的五福晋。
“喔?”四福晋听说便不由自主的皱紧了眉尖。慢慢的转过身来向这边望过来。乌喇那拉氏的眼光传过人群,慢慢的定格到了我的身上。先时她只是小小的吃了一惊的样子,随后脸上便露出豁然开朗的笑意。
“我说怎么回事呢。原来是兰欣姑娘。八弟妹,她不是你五嫂的丫鬟婢女。是凌柱大人家的千金。”四福晋一边笑着解释,一边向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人群自动向两边推开,让出一条足以使我通过的小道来。本当打算悄悄而莫不做声蒙混过去的我,无可奈何只得带了丫鬟秋娴缓步上前。
“兰信给福晋们请安,福晋吉祥。”
“你跟着五弟妹进来我也没瞧见,若不是八弟妹的眼尖我倒是失礼了。”四福晋很是客气,伸触手来虚抬要我不必客气。
“福晋客气了。”我浅浅而笑。
“我倒不是眼尖,只是这位姑娘主子不似主子,奴才不像奴才。所以我犯遗憾罢了。”不福晋好象嫌弃自己鄙夷的眼神不够传递她的不屑一般,说话之间竟然毫不避讳的冷哼出声。
一瞬之间,一堆十几二十个人全被一鼓尖锐而沉闷的低气压给包围的严严实实的。太阳虽然在灰蒙蒙的天空上露了脸,可却只是以一块模模糊糊的光团摸样,极不负责任的干晾在半空。